已完结 城区公交车只通到体育场，下坡的那段路就不通车了。于是那里就自发形成了一个车队，毛驴车队。
常莫站在坡上，就看到了一辆毛驴车停在半坡那里。虽说这车队是自发形成的，但也有自己的规矩。当坡上这辆载满走后，第二辆才可以上来。
“管叔，轮到你载客了？”
常莫认识车主，就在自己家楼对面的棚户区住着。四十多岁，老哥一个，没老婆没孩的。大名没人知道，都叫他管老三。
“是啊，常莫，放学了？”
管老三看到是时常照顾他生意的常莫，笑呵呵的向车上一指，“上来吧，一会满了咱就走。”
“好嘞。”常莫向上一窜，一屁股坐在了板车上，“哎呦，我说管叔，你这褥子怎么这么薄啊，硌死我了。”
管老三撇撇嘴，“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车，早咋不说薄。”
“哦，呵呵。”常莫揉揉屁股，或许是太久没坐了，原来还真不觉得硬呢。
“管叔，我可没钱啊，下次一起给你。”
常莫知道自己兜比脸都干净，就是为了感受一下从前的感觉，才上的毛驴车。
“什么钱不钱的，坐着吧。”
说话间，这一车上就凑了六七个人。
管老三牵着驴，走了几步后也窜上车辕，“走喽，坐好。”
毛驴在管老三的吆喝下小跑起来，车身也随着一颠一颤的，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常莫莫名的兴奋起来。只要上了毛驴车，就离家不远了。
车到尽头，就是糖机厂家属区。早在八十年代，制糖机械厂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厂区。国内所有的制糖厂，都要在这里订购制糖机器。所以这里虽然远离主城区，但却堪比主城区热闹，家属楼更是足足的盖了十六栋。
常莫的家在十号楼一单元五楼，下了车，跟管叔打声招呼，常莫便向家中跑去。
一口气跑到了五楼上，常莫站在家门口喘着粗气。手举起来又放下，不知道是敲还是不敲，见到父母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犹豫间，门忽然打开了，常莫的母亲霍华出现在门口。
“哎呀！吓死我了。死孩子，在门口咋不出声呢？”霍华用手捂住胸口，心有余悸的责怪着常莫。
“妈，我回来了。”
常莫瞧了母亲许久，才开口说话。自从当上维修工后，常莫就经常不在家住。算上后来又去省城鬼混了几年，十年里真正陪在母亲身边的时间还不足两年。
“回来咋不进屋？”霍华闪开身子，拉着常莫进到屋里，“我还想去买些熟食，算了，不去了。”
常莫看着房内，跟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门边上挂着一本日历，一九九四年四月十五日。
“儿子回来了，今天面试怎么样？”
从厨房走出来的高个消瘦男人是常莫的父亲常德江，常德江是个急性子，一面用身前的围裙擦拭着手，一面急催地问着。
霍华瞪了常德江一眼，“你急什么？没看孩子刚回来，快去做你的饭去，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哦，好，好，就剩一个鱼了，马上就开饭。”常德江呵笑着走回厨房，霍华则拉着常莫进了他的卧室。
“儿子，是没选上吧？”霍华关上常莫卧室房门，小声问向常莫。
常莫很奇怪地望着母亲，“妈，你怎么知道我没选上？”
常莫说了个反问句，听在霍华耳里却变成了肯定句。
霍华勉强地笑了下，“我刚才见你不肯进家门，见我又不像每日那样高兴，就猜到了。”
霍华摸摸常莫的头发，“没关系，儿子，你在妈心中永远都是最棒的。”
常莫不想让母亲担心，笑道：“这次你还真没猜对，面试完了，但结果没出来。会通知学校的，等明天我去学校就知道了。”
“哦，是这样啊。”霍华似乎又燃起了希望，笑容也变得开心起来，“快休息会，马上就吃饭了，我去帮你爸爸摆下桌子。”
霍华走后，常莫将西服脱下，拿出日记本，躺在自己单人床上。
“九四年四月十七日，今天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日，跟着师傅干了些重活，好累。但我真的很高兴，我可以赚钱回报父母了……”
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体，常莫呵笑出来。原来自己当初是这样稚嫩，无论字体还是心智，都与孩童无异。但是经过十年的洗炼，常莫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小莫，出来吃饭了。”
霍华在外面喊着常莫。常莫应了一声，将日记本塞在了褥子下面，翻身起来走出卧室。
“儿子，给爸讲讲面试的事情。”
饭桌上，常德江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常莫碗里，急切地问道。
常莫看了一下霍华，见母亲笑容满面，就知道她已经告诉常德江了。
“还好，今天面试的是厂办跟车间主任，问了我学习情况，又问了下健康情况。”常莫随口编了几句，觉得太简单了些，又补充道：“对了，还问了家庭情况。”
“还问了家庭情况？”常德江微愣了一下，将夹起得菜又慢慢放回了菜碟中，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常莫知道自己家庭情况，父亲在糖机厂液化气站上班，母亲在制药厂工作，都是普通的工人，家庭条件只能说一般。都怪自己不小心，说到父亲心中痛处了。
“爸，你别多心。”常莫也夹菜递给常德江，“人家就是随便一问。”
“哦。”常德江点点头，虽然常莫的话让他多少宽慰了一些，但他还是有所担心，总怕常莫在外面被人看不起。
“对了，爸，我听说田站长要调走，你们气站要实行承包制了。”
常莫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当年自己年少，父母的事情从不参与。而常德江又瞻前顾后，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
常德江点点头，“是啊，气站只有三人有资格承包，我是其中一个。”
“爸，这是一个机会，我建议你承包下来。”
常德江看着常莫，似乎觉察到有些不对，常莫可是从来不问大人的事情。
“你让我承包下来？我拿什么承包啊？承包费就要六万元，赚钱不赚钱还不一定呢。再说，我已经答应你张叔了，到时候投他一票。”
常德江说的张叔常莫知道，名叫张西文，是运输司机。每次都是张叔开车，常德江押运，俩人一起去庆城将液化气运回来。
“爸，钱不是问题，咱们可以把房子卖掉。”常莫语出惊人，吓得霍华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