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十二扇通天落地的红纱帷帐被金镶玉的挂钩挂起,整个殿内都显得肃穆。
我紧张地半躺在凤榻上,由我的心腹太医为我悬丝诊脉。
“如何,本宫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若真遇喜,还成了棘手事,岂非要引起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趁机作乱?
那太医沉重地拧眉了许久,手指在悬丝上久久没有说话,引得我心悸不已。
半晌,那太医终于舒展开眉头。
“启禀公主殿下,公主只是这些时日贪食甜凉之物,加之心绪烦躁,才肠胃不适,并无大不妥。”
我手一抖,悬着的心瞬间松了下去。
原来是吃饱了撑的。
正当此时,皇帝江弗陵匆匆从殿外赶来,焦急道:
“听闻阿姊身体不适,朕特来探望,太医,阿姊身体如何?”
听到太医回答无事后,他是始舒解开愁眉,凑到我的膝上,低低道:“阿姊。”
我抚着他的额头,笑话他怎的慌乱成这样,方才路都走不稳当了。
“朕被阿姊照顾长大,阿姊是我此生最在乎的人,任何人都比之不上,必然以天下养。”
不过,十二岁的少年显然有了自己的心思,他暗戳戳问我是不是喜欢俞润。
我没有避讳称“是”,他一喜,“那等弗陵以后长大了,就给阿姊和昭定王赐婚,看他敢不娶。”
阿润是我的心上人,我与他两心相许,听到这消息我应当欢喜。
可当这期待已久的话真从皇帝口中说出时,我不仅格外平静,还甚是酸涩。
若阿润知道我为了牵制柳相做出那种事,想必也会介意吧。
今生大抵是有缘无分了。
不料,我的心绪在第二天下朝之后就被翻了个天翻地覆。
柳陌年这老狗当真难缠的紧,下了朝又将我请至一旁,声称有“告密信紧急军情”要同我述说。
把我骗到僻静的角落后,他才暴露了真面目,阴着脸问:
“听闻公主昨日身体不适?”
他的消息倒很灵通。我哼道:
“本宫只是肠胃有些不适,无须柳相挂怀。柳相不是说有紧急军情么?”
“许你骗我,就不许我也兵不厌诈了。”
他快速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抵到一处假山后面,气息微微有些紊乱,红着眼质问我。
“听说你这个月月信未至。你……有喜了,是我的?”
平日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权臣大人,没想到于情事上竟像个毛头小子。
我眼睫忽闪忽闪,好整以暇地偏头看他。“你倒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忠臣,连本公主月信来没来都知道。”
他在宫内安排了细作,而我水来土掩,平日里言行举止都是有意为之。
那日太医的话自是不会被他知晓。
“再说了,本宫怎可怀了你的孩子,真是荒谬可笑。”
“为何不可?”他眸色深了深。
望着柳陌年那难得炙热的眼神,我想起他这寒潭般清冷的数载光阴,一时失笑。
原来神仙也会动凡心呐。
他见我不语,忽然抓起了我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牢牢抵在身后的假山上。
“你干什么?唔——”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热吻向我袭来,堵住我的惊呼。
他精通医理,捏紧我的手腕趁机把脉,我心知肚明,直到他确定完方才松开。
唇舌间的血腥味蔓延,我奋力推开他的胸膛,扇了他一巴掌,厉声道:
“放肆!”
他面不改色地拂了一把唇角的鲜血,轻蔑地扫了我一眼,旋身离去。
我顺着他方才的余光看去,才瞥见不远处的殿宇一角。
俞润正站在那里,把方才的一切景象都尽收眼底。
6
俞润敛了敛目,走近来向我行礼,我额间微微冒汗,攥起的凤袍在掌心形成一个小小的鼓包。
“长公主殿下万安。”
“阿润,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我忙将他扶起,眼神交错的那一瞬间,心中一阵复杂。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令人有些不寒而栗。转瞬就化为了如常的温润,只问我:
“公主这些时日与柳相似有纠葛,是为了牵制住他,本王明白。”
我眼神闪躲,闷闷应了声,“你知道就好。本宫不过是对他逢场作戏罢了。”
“公主只要时刻谨记,你是大瑾的长公主,莫要忘记到底为什么会接近他就好。那三千兵权终究是祸害,需要找机会夺去。”
他状似无意的嘱咐。果然还是怀疑我了。
我只得告诉俞润,隐龙司-令牌并不在柳陌年身上,他若有不臣之心也应该还未到那种地步。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俞润点点头,忽而握上我的手,话锋一转。
“翎儿,柳相和我们一同长大,年岁也不小了,你我虽两心相许,可他却孑然一身,那晴钏郡主既对他痴情,自是良配。”
他让我给柳陌年赐婚,逼他娶郡主,这是打压他的第一步。
“此外,公主殿下可继续拿捏他,毕竟爱而不得,最是消磨人心。”俞润轻飘飘地说。
攥紧我的那双手,温热的触感只留存了一瞬间,便迅速抽走。
我蹙起眉,忽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看不透阿润了。
他似乎压根就不在乎我对柳陌年的感受。
虽还是如往昔温和,可身居高位者的寡淡凉薄,已在他周身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双眼里分明满是精明,就像我对柳陌年时……一样。
7
长公主要下旨,赐婚右相柳陌年和晴钏郡主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人人都道晴钏郡主痴情几年,终于感动了上苍,可以得偿所愿,被传为佳话。
大婚的那天,我亲自去了右相府。
不知怎的,也不出于什么必要原因,只是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物。
大婚典礼上,我初见到晴钏郡主,年方二八,果真是个绝顶的美人儿,又长了一副聪明相,和柳陌年相当堪配。
她娇娇怯怯地向我屈膝行礼:
“妾身参见长公主殿下。”
拜天地时,柳陌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坦然模样,似乎我就算赐给他个貔貅当媳妇儿,他也能安之若素。
新人祝酒时,晴钏郡主一直在喊他,那一声声的“夫君”唤得我头疼。
我仰头喝了一口酒,晕晕乎乎之际,瞥见他二人过来了。
柳陌年低低睨向我,及时拉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眉目闪过一丝复杂:
“殿下小心足下。”
我有些头晕,触电一般甩开他的手,笑道,“本宫祝愿柳相,和晴钏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打了个酒嗝后,继续仰头喝酒,下堂听着宾客们侃大山,好不快活。
直到回到宫殿时,我依然唇角掩不去的笑意,又宣了酒来,一杯接一杯地喝。
举杯邀明月,对影吾一人而已。
我对自己的假笑和心里发闷感到诧异。
明明一切都在按我预想的发展下去,接下来进一步削弱柳相的实权,夺走他的隐龙司-令牌……即可。
明明我心里装的是俞润,这番感受却是为谁?
可我莫名其妙想起,从幼帝登基以来,一直是柳相辅政,百废待兴之际,力挽狂澜,一起治理水患,防范边患,出谋划策。
论这些年在权力之巅相协相伴的情谊,他丝毫不比俞润少。
那晚是雷电交加的雨夜。
我迷迷糊糊睡着时,忽然听到一阵笃笃的脚步声,自殿内传来。
我有些恼火,不禁吼道:“谁敢打扰本宫就寝,不要命了?”
这时,帷幔里伸进来一只玉骨神秀的手,拂开帘幕,还泛着清幽的墨香。
我尚在迷糊中,只看到一身太监服映入眼帘,红翎帽下,竟是柳陌年那张冷峻瘦削的面庞。
新婚当夜,他抛弃新娘子进宫,又为哪般?
我不明所以,嗤笑道,“想不到平日最守规矩的柳相,也会做出夜探深闺这样的事。”
他不管不顾地伸手进来,掐起我的下颌,毫不怜香惜玉,冷哼道:
“本相的规矩,都已被你一一打破,如何才能偿还?”
柳眉紧皱间,纤腰被他一把搂住,紧密相拥,翻滚拥入帐内。
我的惊呼声被掩盖在窗外的电闪雷鸣中,悄无声息。
他的手伸进我的衣领,呼吸沉沉。
“公主殿下招惹了我,又赐给我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让我对你魂牵梦绕,可曾满意?”
我想要缩回去,却被柳陌年忽然握住了手腕,往怀里带了带。
他俯身逼视着我,寒凉的鼻尖触到我的鼻头,气息间尽是醉意,狠声道:
“江玉翎,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柳陌年的吻顺着月色汨汨洒落下来。
我被他亲得闷哼,软绵地倒在他的怀中,没有了一点公主的气势。
恍惚间,与十二岁时在国子监初见他的模样重合,那时他像个书呆子,而我总是欺负他。
可除了我以外若有旁人欺负他,我也会毫不犹豫替他还击回去,咄咄逼人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想着想着我蓦的一笑,唇角轻勾,心跳也快了几分。
他吻完之后,伸手摸到我的心跳,红着眼说:
“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心头咯噔一下,酒也醒了大半,伸手抚过他的鼻梁,眉眼,肆笑之余不忘调侃他。
“那不如,你不做宰相,我不做公主,我们一起去闲云野鹤,做一对民间夫妻。”
如我所料,没有得到回应。
果然,他或许有几分喜欢我,但更放不下权倾朝野,纵横捭阖的野心。
我莫名有些失落,这失落借着酒劲转化成了赌气的怒意。
于是反客为主,倾身将他压倒。
“不好意思,本公主还是习惯主动。”
此刻,柳陌年青丝散乱,领口微微敞开,而我附在他的耳边轻呵着热气:
“小柳大人,你想要什么?本公主全都赏给你好不好。”
“你还想要天下吗?”
我主动吻上他的喉结,冰凉的素手攀上他的脖颈,诱哄道。
他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将我压在榻上,眼尾猩红,嗓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要天下……要美人。”
8
再旖旎的光景也有尽时。
那夜春宵一度的旖旎,和宿醉的露珠一起,很快消失不见了踪影。
柳陌年成婚之后就再未上过早朝,称婚假,闭门不出。
我以为他是和郡主新婚,蜜里调油。
虽心中隐有不适,但是朝政之事要紧,很快夺去了我的全部精力。
京中密探来报,汴京郊外有一处疑似屯兵的迹象。
我眉心紧锁,立刻叫了俞润一起去查看情况,却发现到了地方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消失的可谓一干二净。
俞润肃立在我身侧,安慰我,“翎儿,会不会是你那些密探们看错了?任谁敢在天子脚下私自屯兵。”
是啊,谁人敢在天子脚下私自屯兵呢,谁有这个本事,又有谁,有这个资本。
我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无意间抬眸瞥到俞润的眼睛,他似是放松了一霎时,又重新眯紧。
“怎么了翎儿?”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没有言明,只抿了抿唇。
俞润和柳陌年把持朝政,可谓分庭抗礼,俞润手握半个虎符的兵权,这些年如没有柳陌年的牵制,只怕这江山姓了俞,也无不可。
我猛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却伸手揉了揉我的太阳穴,温声道:
“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快回宫去休息吧。余下的事交给本王来处理就好。”
然而,在回皇宫的路上,一道飞来箭矢却穿过了我的凤辇,直要取我性命。
而幸好我并未在轿厢里坐着,而是用另一辆马车抄小路行进。
这辆马车也同样没能幸免于难,被刺客穷追不舍后,我下了马车逃避,不料身后飞来的箭雨还是穷追不舍地袭来。
即使我内里穿着金丝软甲,恐也抵不过这么多明枪暗箭。
“咻——”
我瞳孔放大,来不及闪躲。
在一道弩箭向我飞来的一瞬间,一个身影挡在了眼前,将我直直抱到了旁边。
是柳陌年。他怎么会在这儿?
“公主,臣救驾来迟。”
他捂着汨汨冒着鲜血的肩胛,低声道。
而极目望去,柳陌年身后跟着一批人马,很快就把那些刺客消杀的清明。
我一眼就看出是隐龙司的人。
我不解地蹙眉,柳陌年向我解释,这些时日他之所以称婚假不上朝,实则在暗地里联合这些隐龙司的人,找到了俞润谋反的证据。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臣才紧急动用了隐龙司的人,没有提前告知你,也是怕俞润反扑。这一次屯兵,他不就提前处理的了无痕迹?”
闻言,我犹如遭到晴天霹雳,心中的疑惑一瞬间被人点明。
我不顾一切地松开他的手,豁然抬眸。
“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有此意,又如何能自证清白?”我凌厉地问。
然而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心底就已有了答案。
俞润他……果真背叛了大瑾,原来先前对我的所谓提醒,也不过是为了除掉柳陌年。
柳陌年定定地看向我,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我震惊的举动。
他将那枚我遍寻不得的隐龙司-令牌放在我掌心,又将我的手指轻轻合拢住。
我紧紧握住那枚令牌,鎏金镶玉的质地传来温凉的触感。
隐龙司是先皇特设的血滴子处,为保江山安宁,而这枚令牌有调动三千隐龙司绝顶高手的权力。
父皇在世时能把令牌交给他,可见足够的信任。
他缓缓单膝跪了下去,那双寒潭般深邃的目光探向我,沉声道:
“我知道公主想用情来拿捏我。”
“那么恭祝你,得偿所愿。请相信我这一次,我的命忠于先帝,但我的心只臣服于你一人。”
9
他的话语铮铮间,我心中狠狠一牵扯,一种复杂的感受油然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寒冷的北风吹向我单薄的衣衫,头顶未着一点珠翠,洗尽铅华。他将身上大氅脱下来披到我的身上,悉心系好。
“或许是十二岁在国子监,你替我挡下他人的欺凌开始,或许是这数年朝廷沉浮中的相伴,或许更早。”
“但只要公主站立的地方,我永远在你的身后。”
柳陌年盯着我的眼睛,沉沉呼吸之间与我相撞,呼出的白气氤氲了我的视线。
我怔住了,原来他也埋藏过这样的蓄谋已久。
当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少年时,除了俞润,我也桩桩件件与他经历过。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那枚令牌,眼尾微红,转移了话题。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弗陵还在宫中,未免俞润挟天子以令诸侯,必须先将他解救出来。”
柳陌年握紧了我的手腕,告诉我他早已将圣上秘密接到了安全的地方。
“现在我们要抵御的,不止昭定王一人。”他眉心紧锁。
一场恶战终究在所难免。
天启六年至冬,昭定王举兵谋反,臣民皆惊。
因为,在所有人印象里那个温润如玉,世代为大瑾安邦定国的昭定王俞润,竟蛰伏已久,早有不臣之心。
他握有半个虎符的兵权,兵临城下的那一日,我遥遥在城楼上睥睨着他,语出讥讽:
“阿润,你从未爱过本宫,不过是逢场作戏。”
俞润眸中袒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狡黠和红果裸的野心。
这么多年来他伪装得极好,这一战,自然也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决心下手。
“美人乡,英雄冢。长公主殿下不也一直沉醉在本王的虚与委蛇之中,还帮助我料理了柳相么?”他轻佻回怼道。
看来柳相“靡情废政”的伪装,也骗过了你呵。
10
几日后,两军胶着之际,俞润才终于知道了柳陌年早已联合北漠,兴兵支援的消息。
而他的军师也为他出了一个妙计,那就是拿捏本公主最大的软肋,晓之以情。
他暗中联合了柳陌年的妻子晴钏郡主,要她以柳陌年的伤情来要挟骗我,而我“自甘”成为俘虏。
我知道他在哪儿,在做什么事,因此不动声色便跟着俞润去了大牢。
大牢内,俞润私穿着华丽的龙袍,走到捆着我的行刑架前。
他信手捏起我的下颌,这只手曾无数次爱怜地拂过我的脸庞。他含笑道:
“翎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如此乖顺听话了好些年,连最后一击也要帮朕,除掉眼中钉。”
俞润告诉我,他已经派人通知了柳陌年,要么他撤兵自投罗网,要么就杀了我。
我勾唇冷笑:
“已经开始自称为朕了?昭定王,你生是大瑾的奴才,死了也是奴才鬼,穿上龙袍也不过是狸猫啊。”
俞润不屑地轻哼,“江玉翎,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看来,柳相对你用情至深。”
他拍了拍手,几名侍卫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上来,我脸上的笑容僵住。
那人正是柳陌年,如拔掉了牙齿与利爪的猛虎,奄奄一息。他答应了俞润的请求,哪怕以命换命。
他也要我活下去。
“罢了,江玉翎,念在这么多年与你虚情假意的份上,朕也有几分情意,不会杀了你,便允你在这牢里自生自灭。”俞润洋洋得意地说。
“至于他。非死不可。”
他举起手中的宝剑,笑吟吟地当着我的面,就要刺向柳陌年的胸膛。
我失声痛呼:“不要——”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俞润手中的宝剑被豁然打落在地,劈断成了两截。
唯有隐龙司的绝顶高手能做到如此。
他嘴唇一哆嗦,目光在看到叛他之人时,似被深深刺痛,震惊不已。
“本王精心筹谋多年,怎么可能近身出了暗鬼?”
我的悲意抿去,转而露出一丝快意。
我唇角笑意扩大,如黑夜里绽放的幽昙,在俞润的惊愕中,渺渺舒展开来。
“给我拿下。”
俞润在满口的“不可能”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他被我命人绞杀,泼上了毁尸灭迹的王水,了无痕迹。
任他们一个个以为我都被他们架空权力,被情之一字玩弄于股掌之中,谁料我从来不是沉沦情爱之人。
哪怕从前和俞润的所谓“两心相许”,也多半是含了掣肘成分在。
美貌是我束缚旁人的枷锁。
父皇先逝之前,把调度隐龙司的另外半块令牌交在我手中,嘱托我有急需方可动用。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隐龙司的力量不止隐藏在大内府卫,还遍布在天下各处。
这些年自然也被我插入进了各路王军的阵营里,包括了俞润。
俞润的近卫军里,有半数的人全部反水,他们都是隐龙司的人,慢慢爬上近身亲卫这个位置,夺得了俞润的信任。
而这潜藏已久的攻心计,便是我以少取胜的关键。
…
群龙无首的叛军更容易对抗,在北漠的支援下,我与柳陌年重新夺回朝堂,执掌大权。
我问他那日为何明知是圈套,还要不顾一切去救我,如果他把我们都杀了,岂不是奄忽灭没?
他捧起我的脸颊,深邃的眸子里如常温厚,沉沉道:
“因为我不敢赌,不敢赌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即使聪明一世,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看到你安然无恙。”
两年后,朝政稳固,皇帝也能独当一面,长公主江玉翎遵循先帝遗命,还政于帝江弗陵。
晴钏郡主因勾结叛党罪被贬为庶人,走上了流放之路。
而我与柳陌年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新婚之夜,龙凤花烛彻夜燃烧。
柳陌年挑起我的红盖头,瘦削的双颊上绯红侵染,一如从前他每每见我时,那莫名酡红的耳垂。
“阿翎。”
他喉结一滚,静静道。
他说,他终于可以这样名正言顺地唤我的闺名,可这些年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他都低吟过无数遍了。
我看到他一双黑眸里浓重化不开的爱意与珍惜。知道这一次,自己选对了人。
我低低一笑,将他反扑到万字不到头的大红喜被上,好整以暇地吻了下去。
“对不起,本公主还是喜欢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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