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正光明

4

婆婆先回过神来，哭天抢地。

「我的命真苦啊，你看看这个儿媳，一点不孝顺，我没法活了……」

「没法活，你去死啊，你天天喊着活不下去，你咋不去死呢，还给地球减负担呢！」

长期的压抑，让我彻底疯狂。

毁灭吧，大不了同归于尽。

「啪」，回过神的陈帆，上前打了我一个耳光。

「疯够了吗？不就是一个虾线，至于这么发疯吗？你怎么对妈说话的？道歉，否则咱俩就去离婚。」

陈帆身后的何璐对我挑眉浅笑，带着挑衅和志在必得。

只是虾线吗？并不是。

是日积月累，上千日夜的失望、难眠和磋磨。

「那是你妈，不是我妈！看在你面子上我屈尊叫她一声妈，还当真以为自己是老佛爷了？」

「如今你都要跟我离婚了，她算我哪门子的妈？谁家的妈在儿媳妇面前，帮着撮合儿子和小三？真是一窝贱！」

陈帆高高举起手，又想打我。

我将脸凑上去，斜眼看着他们。

「打，今日你敢再打我一次，我就敢去报警你家暴。让大家都来欣赏新星企业家的恶心嘴脸！」

何璐借机上前搂着陈帆，劝离了他。

「徐敏，别给脸不要脸！现在给我们道歉，我们既往不咎。」

「就是，天天在家不工作享清闲，连个饭都做不好。」

在他们眼中只看到我呆在家，却看不到我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半天无休的付出。

他们嫌我饭做得不好，可是三年前我也是娇贵的小公主，连泡面都没煮过的小公主。

悔恨的泪水一滴滴滴在地上。

「离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帆似未料到我会亲口说出这句话。

何璐眼中一抹惊喜闪过。

「离，现在就去，没了你这个累赘，我儿子能娶个更好的。」

婆婆边说，还边瞟了眼何璐。

如此迫不及待。

我转身回到卧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结婚证。

「走吧，现在去领离婚证，还方便你们晚上庆祝！」

陈帆见我动真格，在何璐期盼的眼神中，端着身子下不来台。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别到时候又哭唧唧来求我回头！」

不会了，这次再也不会回头了。

领离婚证的时候，工作人员本想开口劝解，但看到我起着疹子不忍直视的脸，以及陈帆身边年轻靓丽的何璐，默默盖了章。

出了门，陈帆牵着何璐，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我掏出三年未用的银行卡，当看到银行卡中的数字时，突然哽咽。

卡里除了之前积攒的压岁钱，这三年卡里陆陆续续还有入账记录。

转账的都是同一人，徐敬。

5

徐敬是我的姐姐，养父母家的姐姐。

结婚之后我随陈帆来到他的城市，举目无亲，这也是他笃定我不会离开他的原因之一。

我取出一部分钱，开了酒店的房。

夜晚洗漱后，我躺在酒店舒适的床上，整个人放松、空洞。

电话响起，看了一眼是婆婆打来的。

「死哪去了？想要饿死我这老婆子啊，你这黑心烂肺的，再不回来我就打电话让我儿子教训你！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她还犹自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我却提高了嗓门。

「你的儿子有娘教，也只是烂泥一堆！我已经跟你的好大儿离婚了，饿了叫你好大儿伺候你，别再给我打电话，否则告你骚扰！」

挂了电话，我长出一口气。

索性关了手机，难得清静地躺在被窝里，快三年了，我都没睡过一晚整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身体前所未有地舒畅。

打开手机，信息一股脑涌进来。

大多数是陈帆的，他先是不停质问我为何那么对他妈，后来又不断询问东西放在何地，最后又难得发了几句看似服软的话。

「徐敏，你今天回来，我们还有得谈。」

「徐敏，你曾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去哪了？」

我点开家里的监控，陈帆正在抱怨。

「今天这都第三次了，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

婆婆委屈地抹着眼泪。

「我都说我肠胃弱，不能吃外卖，你非要让我吃。拉肚子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那裤子不能扔，要手洗！」

陈帆捏着鼻子，不耐烦地拎着裤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

「这么脏，怎么洗？」

看，连她的亲生儿子都嫌弃她。

而我三年如一日，无微不至伺候她。

「我肚子有点饿，你给我熬个粥。粥总会熬吧，以前徐敏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熬的粥好喝呢。」

婆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我啥时候熬过粥？」他怔愣片刻，恍然大悟嘲笑道，「说刚认识她那会啊，那是一早在小摊买的，我哪会熬什么粥。」

耳边轰鸣，当时我就是因为那一碗粥，对他死心塌地。

如今却说不过是小摊上随手买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真心。

6

我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孤儿院。

直到有一天养父母领养了我。

养父母对我很好，但也非常严格。

他们不让我穿未过膝的裙子，不让我留长头发，每晚9点前必须到家，甚至还干涉我大学的专业。

我想学美术，他们却逼着我报医学。

在我心情最愤懑叛逆的时候，我遇到了陈帆。

他父亲早亡，他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鸟。

想上课就上课，想出去玩就半夜骑着摩托去看星星。

我羡慕极了他，也深深被他吸引。

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间，他带我逃课去玩游戏，深夜冒着大雨给我采莲花插在我的窗边。

毕业旅行那晚，我发了高烧。

在民宿中，他给我熬了一碗白粥，那时的我感觉幸福晕了。

从小养父母都很忙，家里都是阿姨做饭，他们从未亲手给我做过什么。

那碗白粥，于我而言，是第一次有人亲手为我所做。

因为那碗白粥，我第一次忤逆了养父母，判离徐家跟他在一起。

临走那天，妈妈痛心疾首。

「我供你吃供你穿，送你读最好的大学，到头来你就因为一碗廉价的白粥，就不要爸爸妈妈，不要姐姐了吗？」

「你觉得他对你好就行，但新鲜劲过了呢？他若有一天不再对你好了，你要如何过剩下的日子？」

那时脑子进水，执意违逆了爸妈，毅然决然跟随陈帆到了他家所在的城市。

刚刚结婚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是我曾做梦都想要的生活。

谁知好景不长，结婚刚三个月，婆婆中风瘫痪了。

我的噩梦也开始了。

我从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公主，开始学着洗衣做饭，端屎端尿。

他总说为了我们的小家，让我忍忍。

但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看着镜子中蔫黄的自己，只恨自己不听老人言。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敏敏，你在哪？有空见一面吧。」

7

姐姐的声音，遥远又陌生。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来到了姐姐下榻的酒店。

刚一进酒店的大门就看到了大堂沙发上坐着的陈帆和何璐。

「敏敏，你是不是后悔了？就算你跟踪我到这，我也不会回头。」

陈帆斜睨着我，带着不知名的优越感和居高临下。

「徐敏，帆哥哥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脸皮这么厚，上赶着倒贴，掉价！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还妄想帆哥哥再回头。」

何璐鄙夷、得意地审视着我。

我穿着宽松、洗得发白的运动服，头发随便在脑后扎着，镜子里和精致的何璐站一起，瞬间被秒成渣了。

「徐敏，你先回去照顾妈，我今天有重要的会面。等结束了我再回家跟你聊！」

陈帆颐指气使，仿佛我在他眼前多呆一秒，他都嫌弃眼疼。

我正欲反驳时，姐姐的助理过来了。

陈帆他们两个扔下我，迎了上去。

「方助理，徐总是不是有空见我们了？」

「不好意思，陈先生、何小姐，徐总今天约了重要的人，可能没空见你们了。」

方助理不失礼貌地回答着。

「没关系，我们就在楼下等着，等徐总什么时候有空了，麻烦您知会我们一声。」

陈帆点头哈腰。

「方助理，麻烦您记得提一下，我和徐总一个学校一个专业毕业的，我是她正儿八经的学妹噢！」

何璐掐着嗓子，露出自以为甜美实则谄媚的笑。

方助理绕过他俩，来到我面前，恭敬地伸出手。

「二小姐，许久不见！徐总在楼上等您，请您随我来！」

8

我点点头，无视陈帆、何璐震惊的眼神，随着方助理来到姐姐的门口。

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一会姐姐见了我会如何，是会嘲笑、还是会责怪……

正在我犹豫不决时，方助理已打开了房门，请我自己入内。

身穿西服，梳着一头干净利落短发的身影，正站立在落地窗前。

听到动静，她回转身，定定地看着我。

「姐。」

我低着头，声音低若蚊吟。

「过来坐！」

姐姐瞬间恢复了自然。

「喝点什么？埃斯梅拉达？我记得你从前很爱喝。」

埃斯梅拉达，已经久远地像是晨间的一缕风，如今的我，喝一杯星巴克都是奢侈。

「白开水就行。」

姐姐背对着我良久，研磨咖啡的手暂停，突然将手边的杯子一扫在地。

她满眼心疼、责备。

「敏敏，这就是你追求的爱情？」

她将我推至镜子面前。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哪还有当初金尊玉贵的模样，含胸驼背、畏首畏尾？」

她在眼前生气地来回踱着步。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我离婚了。姐，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想你，想爸妈，但我不敢联系你们，我怕你们还在生我气，怕你们不再要我了。」

姐姐紧紧回报着我，帮我顺着气。

最后，她深深叹了口气。

「傻敏敏，姐姐永远在你身后，不会不要你。」

姐姐扶着我坐在沙发上，还是去给我研磨了我爱喝的埃斯梅拉达。

我喝着醇香的咖啡，久违的味道弥漫唇齿间。

姐姐抚摸着我粗糙的双手，半日阴沉着脸不作声。

她拿起电话让方助理取消了下午所有的预约，带着我去做美容spa。

间隙上卫生间回来，我听到姐姐正在给妈妈电话。

「你是摆设？就这样看着你妹妹被人欺负？等着，我明早就到。」

电话中，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以往我总嫌弃她霸道掌控欲强，现在才明白她的好，她只是怕自己的孩子多走弯路罢了。

这天晚上，我如同小时候一般，躺在姐姐身边。

家人都还在，真好。

如释重负。

一夜好梦。

9

第二日一大早，我和姐姐去机场接机。

妈妈远远地看见我，扔下行李走过来。

她搂着我，拍打着我的背。

「我金尊玉贵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你对得起谁？」

我搂着她，忍不住哽咽出声。

「妈，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任性了！」

姐姐将我们哄上车，一路上她都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怕我会跑掉一般。

手机响起，是陈帆的电话。

「接，我看看他还要整啥幺蛾子？」

妈妈在旁边霸气地指挥着。

我开了公放免提。

「敏敏，妈想你了，你回来一趟吧。」

在妈妈的示意下，我答应了。

快到家的时候姐姐让方助理给何璐打了个电话，说想上门去会会陈帆。

我在附近的咖啡馆，直到妈妈和姐姐随着何璐先上去了。

等我单独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已在婆婆的屋子坐了片刻。

见我进来，婆婆瞬间严肃了脸。

「家里来客人了，不知道去倒杯茶，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转头又朝着我妈和姐姐谄媚道：「孤儿出身，没娘教，不懂礼仪，您们见笑了！」

陈帆坐在一边，对他妈的呵斥已经见怪不怪，默不作声。

我亲自给妈妈倒了一杯水。

她将没有血缘关系的我一路养大，我还从未为她做过任何事。

想想自己的不懂事，真觉得自己混账。

「这样没眼力价，你咋还让你儿子娶了？」

我妈喝了口水，杯子挡住了她的表情。

「还不是上赶着倒贴！再说现在已经离婚了，还黏糊着不肯离开呢！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儿子身后追求的人都已排长队了。」

说完，还不忘牵起何璐的手拍了拍。

何璐一脸娇羞，满目爱意瞅着陈帆。

「咚」，我妈将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既然你们都嫌弃我闺女不懂规矩，那我就将我闺女领走了，记得一个月期限满的时候去领离婚证，别黏黏糊糊像鼻涕！」

「对了，你说我闺女没娘教，是我的失职。我不该教她对狼心狗肺的还报以真心。但我闺女再不好，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明明白白给自己的儿子拉皮条的！」

「儿子还是要有爸，不然碰到你这样的，教出来的是个啥玩意，自己媳妇挨骂都不吭一声，这在我那直接乱棍赶出去！」

我妈火力全开，牵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10

陈帆率先回过神，上前扯着我的手。

「敏敏，你不是孤儿吗？你怎么会是徐氏集团的千金？」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我甩开他的手。

还是有区别，这也是为何我妈刚才让我们分开上来的缘故。

「敏敏，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敏敏，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帆当机立断，直接跪倒在我妈面前。

真是不要脸到极点，我都替他害臊。

我妈看向我，我知道她是想让我亲口出了这口气。

陈帆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我的手，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敏敏，我们说好一辈子不分开的，我只是开了个小差，你不会怪我吧？我发誓我以后会一心一意对你的。」

是啊，我们是说过一辈子不分开。

但是，陈帆，是你先背叛了我。

我不会怪你开小差，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你爱怎么开就怎么开，都和我没关系了。

你的誓言只是廉价的口水，分文不值。

我冷笑地撇开他的手，指了指他和何璐。

「要我原谅也行，你和她，不靠任何外人的帮助，如果毫无怨言能伺候你妈三年，不允许有任何的抱怨、任何的暴脾气，我就原谅你，到时我就跟你复婚！相反，如果你们做不到，就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相信他们能像我一样，好声好气伺候他妈那么久。

妈妈怕我因为此事抑郁，特意带着我在周边游玩了几天。

我回酒店的时候，正碰到姐姐和方助理商量，对于陈帆公司撤资的事情。

「当初之所以给他投资，也是希望他赚点钱，你们生活能宽裕点。谁知他却这么对你……」

姐姐咬着牙根，「这次先撤资，然后在行业内通个气，等打压差不多了，我们再低价收购回来，总不能便宜了那家人。」

晚上我打开了监控，监控当时还是因为我外出买菜不放心婆婆，特意装的。

谁知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刚打开监控，就看到了一出大戏。

11

何璐捏着鼻子，用晾衣杆挑着婆婆的裤子。

「你怎么能拉裤子上啊，真恶心，赶紧扔了吧。」

婆婆在床上，还如同以往。

「不能扔，要手洗干净！」

何璐不可置信，「你让我给你手洗大便？」

「呕」，刚说完就恶心地干呕。

「你怎么能嫌弃我，徐敏在的时候可没敢吱一声。就你这样还想进我陈家的门？没门。」

何璐可不像我，「徐敏再怎么好，还不是被你给骂跑了。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逼数？还让我手洗，我连自己袜子都不洗，还给你洗，真以为自己是太后，大家都得像徐敏一样供着你？惯得毛病！？」

陈帆貌似刚从外面进来，听到婆婆哭嚎指责何璐。

当即阴沉了脸，耐着性子哄着。

「我们不是说好坚持三年，到时候公司就有钱了，承诺你的股份一分不会少。」

「三年？三分钟我也呆不下去了。又臭又脏，谁能伺候谁伺候，我伺候不了！」

「啪」，陈帆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妈，所以对于何璐的口无遮拦，直接给了一巴掌。

「你打我，看我不挠你！」

何璐扑上去，照着陈帆的脸就是一顿挠，脸上很快就一道道指甲印。

「我还没跟你在一起呢，你就为了你妈打我！呸，你这个妈宝男！祝你跟这老不死的锁死，千万别出来祸害其他人！」

何璐骂骂咧咧将晾衣杆带翔的裤子直接甩到了陈帆脸上，然后拎着包快速跑了。

「艹」，陈帆低骂一声，进了洗手间。

出来之后，他埋首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一动不动。

「阿帆，妈饿了。」婆婆怯怯地开口。

陈帆回过神来，点了份外卖。

晚饭过后，陈帆刚收拾好碗筷。

「阿帆，妈身上有点味，你能帮我擦擦吗？」

陈帆擦桌子的动作一顿，「好，这就来。」

结婚三年，我太了解他，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知道他的耐心快到头了。

夜晚，婆婆如同往常一样「咣咣咣」敲着桌子。

可陈帆一点动静都没有。

敲了半天，陈帆方才揉着惺忪的眼，「又怎么了？」

能怎样，无非是要上厕所。

如此三次，陈帆收拾好后，彻底不睡了。

坐在沙发上，怔愣愣发呆。

「敏敏，我后悔了。」

12

陈帆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频繁给我发信息打电话。

「敏敏，南城新开了一家烤鸭店，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尝尝。」

「敏敏，你不是想开一家咖啡馆吗？我最近看到一个店铺，地理位置特别好。」

「敏敏，我错了，你能不能……」

这是我们结婚三年，他第一带着讨好和卑微向我服软，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不知在何处打听到我住的酒店，隔三差五跑来蹲守我。

「敏敏，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别轻易说分手好不好？」

可每次吵架都是他先说的，「不能过离婚」。

他笃定了我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吃定了我的软弱。

如今反悔，也不过是因为少了我这个保姆，让他觉得生活节奏被打乱，不适应罢了。

我和他的婚姻，一路走来，从来都是我不容易。

我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公主，被他们磋磨到，学会做菜，学会洗衣，学会收拾房间。

从扭一瓶水都困难，到日日搬弄他一百多斤的妈好多次。

短短的三年，深夜里不知湿了多少枕巾，咽下多少苦涩。

「陈帆，我给过你机会，我说过只要你能像我一样伺候你妈三年，我二话不说跟你去复婚。」

陈帆无力地塌弯了背。

「敏敏，我去说服我妈，给她请护工，你若再不满意，我也可以把她送养老院。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曾经我跟他说过多少次，请个护工，他怎么回答的？

「妈不喜欢外人，你受累多照顾一下她。」

怎么如今倒舍得送去养老院了？

「陈帆，晚了。」

「不晚的，不晚的，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说，我都改。」

陈帆满眼祈求看着我。

「晚了，陈帆，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给你的东西，你好好珍惜。」

「什么东西？」

「脸！」

13

领离婚证那天，姐姐找她朋友来送我。

她朋友，男的。

领完证出来，陈帆欲言又止。

「敏敏，你以后还在A城吗？」

「不了，我要回家好好陪陪我爸妈。长这么大，我好好伺候了不把我当回事的你妈，却从未好好为养大我的爸妈做点事。」

陈帆，搓着手低下头，还待说什么。

身后姐姐的朋友大步走过来。

「完事了吗？我们走吧，一会还要一起见阿姨。」

「敏敏，他是？」

「他是谁都跟你没关系了。」

这次换我转身，不带一丝留恋。

我知道他误会了，但已没那个义务去解释。

「陈帆，再见，再也不见！」

但一年后，我还是见到了他。

他的公司经营不下去了，姐姐觉得他的公司业务还算比较有前景，让我来处理收购事宜。

那天，我穿着紧身职业套裙，将头发高高挽起。

我走进会议室时，陈帆直直地盯着我，出神很久。

「敏敏，你变了！」

「陈总，麻烦叫我徐小姐，或徐总。」

是啊，我变了，变得越来越好。

而他，也变了，变得疲惫苍老。

我低头快速审阅收购协议，将价格压得死死的。

这一年，再父母和姐姐的帮助下，我飞速成长。

因为三年的陪护经验，再加上我本身医学专业毕业，我很快确定了自己创业的方向。

而收购陈帆的公司，就是我在A市发展的第一步。

「敏敏，不，徐总，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好啊，前所未有的好！」

我礼貌得体地扬起唇角。

陈帆公司的一个元老，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她凑上来和我八卦。

「陈总，原来多么意气风发，可惜都被他妈给连累了！」

「他妈特别难缠，不过最近好像是被送到养老院了。据说那个养老院，护工都特别凶，进去里面遭罪吆。」

但这些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人生正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