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深夜，我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把南璟昱和驻守舆图一并带出了将军府。
“你这么做，真的不担心南璟宸发现吗？”，南璟昱和我一边飞檐走壁一边问着。
“顾不上那么多了，南璟宸不日便会回京了”，我等得起，但是苏卜勒老老少少等不起！我必须得立刻回去！
“苏卜勒大祭司，一定要和苏卜勒部落同生共死吗？”南璟昱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问我。
我顿了顿，
我从一出生就被定为大祭司继承人，
为了当好大祭司，
我学着怎么拿捏人性，学着文武兼优，
每五年就要忍受来自换颜丹移骨换髓的痛苦，
从小我就一直记着，
苏卜勒·芷不是我自己，整个苏卜勒部落才是。
“你会舍弃自己去活吗？”我也看着圆月，反问南璟昱。
“其实，你可以……”南璟昱话音未落，
“咻”地一声，一只暗箭刺破黑夜的长空。
“南璟昱！”我看着护在我身前的南璟昱胸前中箭，惊呼起来。
可恶，不偏不倚射中心脏！
我扶着南璟昱坠下的身体，双手止不住颤抖，
明明这个男人继续飘然尘外就好，他依然可以做他的翩翩公子，他却……
“南璟昱，你要是现在死了你多亏啊！南璟昱！”，除了完成任务，我不会落泪，
但是此刻泪水却在我眼眶打转，我叫喊着，不希望怀里的男人死去。
“芷，你看呐，我舍弃自己了，你也……”
话还没说完，南璟昱泛紫的嘴唇就闭上了，南璟昱为了保护我，死了。
“来人，把夫人送回府上。”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南璟宸的声音就到了。
南璟昱的尸体被士兵拽走，我被绑回了将军府的，柴房里。
6
南璟昱最后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转，我可以舍弃我自己……
“我可以……我可以……”一路上我嘴里都在呢喃着，
好像在努力挣脱着某种束缚，但是我找不到出口。
“何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第三次了，这是南璟宸第三次钳制我。
看着南璟宸复杂的眼神，我不忍发出疑问：
“南璟宸，你现在还是你吗？”
显然南璟宸被我突如其来的话问懵了，他愣了两秒，随即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当然是我，怎么，是嫌我心狠手辣了吗？”
南璟宸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怒兽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心狠手辣吗？是指那支射向我和南璟昱的毒箭吗？
“那支箭有毒，你想毒杀我吗？”
我对上南璟宸发红的眼睛，冷静地问道。
南璟昱说的做自己，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我不只是苏卜勒谋权的工具，我还是苏卜勒·芷！
“那只是用来废武功的毒，并不致命。”
我心下一冷，废武功……
一旦被废除了武功，我将永远无法完成我的任务，回到苏卜勒部落。
南璟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没有多话一句，
直接捏住我的下巴把里面的药水灌进了我的肚子。
“咳咳”我猛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灼烧着我的每一寸身体。
“南璟宸，你、你做了什么！”
我不敢相信，我用猩红的双眼盯着南璟宸，企图从他的眼里找到答案，
可是他的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啊！”我痛的叫出了声，此时此刻，我感觉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被剥落、被灼烧！
面对我的痛苦，南璟宸却无动于衷，甩开我之后拂袖离去。
我蜷缩在柴房里发霉的干草上，身体因为正在消散的武功止不住地颤抖，
南璟宸这是想废了我！
人们常说人在最痛苦绝望的时候脑海里想到的都是曾经最美好的画面，
可是我脑海里怎么都是我和南璟宸一起度过的时光呢？
明明他才是害我陷入痛苦之中的人啊！
“阿垚、阿垚”我疼的失去了意识，蜷缩在干草堆里呢喃着。
就这样阳光从升起到落下，柴房的门被再一次推开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睁眼起身。
“来人，送夫人去梳妆打扮”，
听起来不像是南璟宸的声音，估计是奉命来的侍卫吧。
我被两个婢女架起来拖了出去，这个方向，倒是有点像南璟宸的卧室。
我被迷迷糊糊地脱了衣服，丢进了浴桶里，
因为喝了废武功的药水加上一天没吃没喝，我现在浑身无力。
浴桶里氤氲的热气让我的身体有了一点舒缓，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倒不像是南璟宸卧房里的浴室，这个房间看起来更逼仄，有点年久失修的感觉。
侍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拿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过来的意思，谁知道这是不是南璟宸给我准备的又一种毒药。
侍女看我没有要接的意思，直接粗暴地捏着我的下巴把药灌进了我的喉咙。
呵，果然啊，有其主必有其仆。
猛然地被灌了一碗热药，我猛烈地咳嗽起来，
但是我怎么感觉身体热热的，倒是没有不适。
“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药？”我盯着侍女，想要从她们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夫人放心，这是良药。”侍女倒是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我，只是语气异常平静。
良药？我的身体不会骗我，这药确实让我饥饿虚弱的身体感觉有了一丝能量，
南璟宸这是又想耍什么把戏。
侍女给我洗漱完毕，只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房间里。
7
我在房间来回踱步，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干嘛，也不知道我能去哪，
我的武功已废，苏卜勒部落不会再需要一个废人，我回去了，也只是被火烧祭天。
苏卜勒的大祭司，要么一生为了部落服务，不容有失，
一旦任务失败，回去面临的就是被火烧祭天。
上一任大祭司就是因为爱上了任务对象，导致没能完成暗杀任务，
所以她回到部落后立刻被执行火烧。
那场大火映在我眼睛里，耳边是大火里女人的哭喊声，
那时年纪还小的我怔愣在一旁，耳边响起部落酋长的话：
“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下场就会和她一样。”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回过头，看到了南璟宸。
两人对视，双双怔愣。
我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里涌出说不出的滋味。
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当时失意的少年郎，少年向我承诺，会护我、爱我，
他兑现了承诺，把我从囚车上救了下来，还许我将军夫人的名分，
给我温暖。
可是后来，他那支向我射出了毒箭、给我灌下了毒药、囚禁我、折磨我，
给我寒冷与失望。
事情发展成这样，难道就因为我姓苏卜勒吗？
南璟宸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为什么处心积虑接近我之后，还要和南璟昱不清不楚。”
处心积虑？难道他知道了？
“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何潇了吗？”
南璟宸没有说话，看来他好像并不知道。
“你不是何潇，那你是谁！你把潇潇怎么样了！”
南璟宸皱着眉头，又一次双手钳制住我，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钳制了。
看着他满眼紧张，我心里突然有了戏弄他的想法，
反正我现在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不如大胆一点，
我倒要看看，南璟宸对何潇，真心几何。
“她早就死了。”
我淡淡地开口，对上南璟宸从紧张到不可置信的眼神。
“是你杀了她！”
南璟宸很快就收起了眼底的不可置信，转而是杀气。
我杀了我自己？怎么可能呢，
我看南璟宸这个样子，估计再耍他我就要被他弄死了。
“不是，何潇她，她注定活不长。”
我差点把我的秘密说了出来，我现在还不能告诉南璟宸，
一旦告诉他，苏卜勒部落的人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为什么说她活不长！”
南璟宸的语气就像仍然坚信是我杀了何潇一样。
这里虽然是将军府，但是我不确定苏卜勒的刺客能不能渗入进来，
与其说苏卜勒大祭司是苏卜勒部落最大的爪牙，
不如说这是苏卜勒部落一贯执行长期任务的刺客，
大祭司之外，苏卜勒的刺客分布各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的任务。
所以我现在不能告诉南璟宸真相。
“何潇生病了，救治无效去世。”
就像上次骗南璟宸为什么我换了个面貌一样，我的谎言信口拈来，
不知道这次他还信不信。
显然，南璟宸只相信何潇的鬼话，不相信苏卜勒·芷。
“你以为你还能骗到我吗？救治无效？何家嫡女重病，京城怎么可能无人知晓！”
完了，这次的鬼话他不信了，我看了看房间四周，想要确认是否有苏卜勒的刺客存在。
“咻！”，是一只暗箭！
南璟宸带着我灵活地避开了这一箭，但是显然他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了。
南璟宸依旧是命下人把我关进了柴房，他去追查暗中行刺的人了，
只有我知道，那是苏卜勒在警示我。
果然，将军府也逃不出苏卜勒的掌心，
就是不知道这柴房会不会射进来苏卜勒的暗箭。
我没了武功，潜伏在暗处的苏卜勒刺客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能在柴房坐以待毙了。
门被锁起来了，我透过门缝看去，门外披着盔甲的士兵不停地巡逻，
估计是发现了刺客，南璟宸加强了守备力量。
正门是出不去了，那……
我转过头看向墙上开在高处的小窗，这是柴房和外界连接的唯一窗口了！
8
我摸了摸身上的暗器，想要借助暗器爬出这个小窗，可是……
我居然忘记了，南璟宸的侍女给我洗漱更衣了，我的东西都没了！
如果我继续被关在柴房里，苏卜勒是刺客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对劲，
最后等待我的要么是被刺杀，要么是被带回去火烧。
等等，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我叫喊着守门的侍卫，告诉他们我有重要是事要和南璟宸说。
或许是上次刺客袭击得太突然，又或许是南璟宸对何潇还有很多疑问，侍卫没有阻碍我，倒是直接把我带去了南璟宸书房。
南璟宸虽然在经历了刺杀后加强了府上的戒备，但是一路走过去我仍然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一支暗箭突然袭来。
可能是我高估了苏卜勒训练刺客的质量，也可能是我低估了南璟宸的能力，最终我安全到达了南璟宸的书房。
我现在没有一点武功，上次能躲开暗箭还是因为和南璟宸挨得近，他眼疾手快护住了我，这次我也得凑近一点，我真的很惜命的！
南璟宸倒是没有像我想的那样不近人情，没有把我推开。
“阿垚，今晚陪陪我吧”，我像往常那样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一脸“邀请”模样地看着南璟宸。
“你勾引南璟昱也是这副模样吗？”说完南璟宸好像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一点我和他的距离。
“南璟昱？我和他没什么呀，阿垚怎么会这么想，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确实是各取所需，但是南璟昱的需求，我好像给不了，也没办法给了。
“各取所需？”南璟宸上下打量着我，我后背一阵发凉。
“你想什么呢！”我娇嗔道，顺势做到南璟宸腿上，依靠着他继续说道：
“其实何潇确实死了，但是不是被谁害死的，因为何潇最后注定会变成另一个人，就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人，苏卜勒·芷”，我眼神坚定，没有了一开始的玩味，没有等他回话，我继续向他坦白。
半晌过后，南璟宸看向我的眼神倒是多了丝心疼，说道：
“所以昨天的暗箭也是苏卜勒的手笔，他们连自己人都杀？”
我手里盘弄着南璟宸的头发，好像被勾起了伤心事，眼眸低垂，淡淡的开口：
“我从出生，就只是苏卜勒的工具”。
说完，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南璟宸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他是在思考我说的话可信度多少，还是在思考日后怎么对待我这个敌国刺客。
我也不说话，只是把玩着南璟宸的头发。
“那你与我，只是任务吗？”南璟宸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不过力道倒是轻柔。
“阿垚，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那我何必在这与你说这些呢？”，
我也伸手轻轻捏住南璟宸的下巴，倒不是出于职业习惯，是因为此时此刻，我和南璟宸真的坦诚相见了。
“南璟昱其实没死，我把他安置在城外军营了”，我知道南璟宸这时候说出这话多少有点试探的意味，但是我坦坦荡荡，没必要隐瞒我的真实想法。
“阿垚，终究是我亏欠了他，明日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可以吗？”我松开捏着南璟宸下巴的手，转头又把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拿下来，把玩着。
此时此刻的书房，充斥着暧昧的气氛。
果然，南璟宸突然把我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9
南璟宸真不愧是当兵的，一晚上折腾，不过我这身体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除了腰酸，还感觉虚得很，就像下一刻就会倒下一样。
起床的时候，南璟宸已经离开，
我洗漱好后独自坐在餐桌前，等着南璟宸和我一起用完早餐后去军营，
可是半天等不到人，我心里顿时感觉慌慌的。
等了半个时辰，我终于忍不住了，转头询问旁边的侍女，
可是侍女只是低着头，告诉我并不知道。
两个时辰后，南家军突然把将军府团团围住，为首的人我和南璟宸大婚是见过，是他的副将。
“来人，拿下反贼！”只听他呵了一声，就冲进来两个彪头大汉把我按住了。
“张副将，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昨晚我和南璟宸还好好的，怎么一睁眼又变天了呢？
“夫人，你可真是我们将军的好夫人啊！把她押去军营，听候将军发落！”
张副将没有回答我的话，直接命人讲我粗暴地押上了囚车。
一路颠簸，快马加鞭，一路上我都在追问，但是没人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到了京郊军营，我才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每一个看守的士兵都严阵以待，驻地内来来回回地在运送着伤员，这是刚经历一场战役吗？
南璟宸！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被五花大绑地关押在了存放干草的营帐内，无论我怎么询问，都只有士兵厌恶的眼神回应我。
“芷，是你吗？”
身后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一回头，被吓得后背发凉。
是南璟昱，只是他如今面如枯槁，形同枯木，蓬头垢面，实在不是以往翩翩公子的形象。
“南璟昱！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怎么了！”我顾不得其他，只是焦急地问着情况。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刚被袭击了，正是苏卜勒部落的手笔！
“那南璟宸呢？他现在怎么样？”军营里的士兵面色都不对劲，就像是我杀了他们最恭敬的大将军一样，所以我感觉南璟宸现在不太好。
“他带头冲锋，被暗箭刺伤，现在军医应该在全力救治吧”，南璟昱语气平静，但是我也顾不得再思考其他了，我要去看看南璟宸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没人理会我。
就这样我嘶喊了一天一夜，没人应答，也没人送来吃食。
就在我快要力竭时，一个模样熟悉的女婢给我送来一壶酒，
我想了想，好像是那日在将军府给我洗漱的侍女，我赶忙打起精神，询问侍女南璟宸现在怎么样了，
侍女依旧淡淡地，说道：“夫人，这是将军赐您的鸩酒。”
什么？鸩酒？
他要杀了我吗？
明明我们已经把误会解开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这样！
一次又一次任我挨饿受冻，一次又一次折磨我，把我丢在一堆破烂里。
我眼眶含泪，眼眶通红，盯着哪壶鸩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难道这就是他南璟宸的“爱”吗？
这时南璟昱淡淡开口道：“我早和你说过，他没你想得那样简单。”
不简单吗？确实不简单，
明明我都以为我们重归于好了，
明明我都认为我们坦诚相见了，
明明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相信他对我的爱，
可是到头来呢？他居然要杀了我！
在我终于以为我能为自己活一次的时候，
在我终于以为我有能力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却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向深渊，
“真希望，我从未爱过你……”
我猛地拿过侍女手里端的鸩酒，仰头一饮而尽。
肚子传来一阵剧痛，耳边只隐约传来南璟昱的惊呼声，
好疼啊，不过好在，终于解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