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6
晓惠姐是王大全的女儿。
今年二十岁。
她心地善良，对我很好，曾经不止一次地让我去报警，也带我找过妇联的帮助。
可是我爸他打我，并没有把我打成重伤，有些时刻脑袋还是清醒的。
警察也只是口头教育一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不好插手家庭教育。
妇联又更是以我不满十八周岁，还没结婚，不是妇女，就把我打发了。
天地之大，没有一个人可以把我救出水深火热之中。
走投无路，竟把希望寄托在千里之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身上。
只求他们能发发善心。
晓惠姐时常上网，她了解到，网上有一些爱心团队，可以无偿救助需要帮助的孩子。
她给那些爱心团队发了一条又一条的私信。
全部石沉大海。
晓惠姐说：“要想让人发现你需要救助，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发视频了。我帮你注册一个账号，你爸要是打你了，你就来找我。我帮你传视频，我们坚持发，总有一条能火的。到时候上了热榜，肯定有人能来帮助你！”
就这样，晓惠姐已经帮我上传了十几条视频了。
一张张满是伤痕的照片，配上晓惠姐帮我解释说明的文字。
还是掀不起什么水花。
我脸上的泪痕未干，狼狈不堪，拖着伤痕累累的双腿，我敲响了晓惠姐家的门。
“晓惠姐，我爸他又打我了。”
不知道为何，我顿感委屈，又开始哭了起来，可怜兮兮地将我的手臂伸到晓惠姐眼前，伤痕一览无余。
晓惠姐不顾王大全的眼光，一把把我拉进屋里，“哎哟，快进来快进来！”
晓惠姐心疼地帮我上了药，一边往伤口上吹气，一边摸摸我的头，“这次怎么会打得这么严重，去医院看看吧？你爸的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他以往可不会打你这么狠。”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点心虚，不敢跟她说我刚刚在我爸面前说了我妈的坏话。
只答应她要让我爸再去精神病院看看。
她像以往一样，掏出手机帮我拍摄身上的伤痕，“这些不仅仅是帮你找一个爱心团队，更是你经受家暴的证据，以后肯定会需要它们的。”
我很晚才回家。
晚上的村路极为吓人，乌漆嘛黑的，仿佛前面的路都被一团黑雾笼罩，我边走边打颤，忍不住幻想在某个路口突然有个可怕的东西出现。
我顿感前面有个庞大的东西堵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心疯狂颤动着。
一把刀的出现。
却突然给我带来了一点安全感。
是我爸。
他就别着那把刀，站在黑暗里，等我回来。
他恢复正常了。
可是我并不愿意喊他一声，直接略过他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每一个步伐，都更加稳妥有力。
“以后不要，再穿，穿那个裙子了，不好看。你现在是学生，要有个学生样，穿些长衣长裤挺好的，青春活力。”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殴打我时的暴怒。
“别，别再提你妈。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讨厌他，我是个青春活力的少女，却被他控制得像个傀儡，每天的装扮都必须得到他的同意。
我没回应，随便找了个话题带过去，“周末再上医院看一看吧，药快吃完了。”
他点点头，摸了摸腰间那把刀。
8
书杂费刚交完没多久，学校又强制收什么校服费，体检费和班费。
林林总总加起来，又是大几百。
我爸刚去医院又检查了一次，医生说他的病情加重了，所以情绪更难控制。又给他开了一堆药。
家里哪里还有钱？
我每次都是班里面最晚交钱的人。
一提到收钱，我就会在前一天晚上冥思苦想，到底要编一个什么理由。
对不起老师，我家里刚好没零钱。
对不起老师，我爸没在家还没拿钱给我。
对不起老师，我昨晚回家忘记拿钱了。
其实这些理由说与不说都是不重要的，我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
我只不过是需要一个理由，自我欺瞒地裹紧我仅存着的，一点点的自尊。
班上的胡琳琳，我想不通她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这些个有钱人，总喜欢撕开别人的伤口取乐自己。
不仅如此，还要再你的伤口上，撒把盐，倒些火油，看你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他们才能获得极大的欢乐。
大把的娱乐活动不完，净爱践踏别人的尊严。
胡琳琳矫揉造作地从我的课桌前经过，故意说：“好惨哦，你那个神经病爸爸有钱给你吗？要不来我家做个小保姆吧，帮我洗我的内衣内裤，我给你钱。”
“伺候我可比伺候你那个神经病爹有用多了！”
“我们家的保姆，一天就挣两百块了。你到我家伺候我，我给你三百块，怎么样？你多赚点钱，买多点药给你爸吃嘛！”
“他天天打你，我都心疼死了。”
我狠狠白了她一眼，她感受到我的挑衅，容忍不了，冲过来捏紧我的下巴，指甲嵌进我的肉里，恨不得把我的下巴捏碎。
我瞅准她的手啐了她一口，她嫌恶地甩开我的头，我又像野兽捕食一般咬住了她的手掌。
她的指甲嵌入了多深，我的牙齿就嵌了多深。
她的指甲抠花了我的脸，我的舌尖尝到血腥味，变得更加兴奋。任凭她怎样甩手我都不松口，直到一个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利牙划破了我的舌尖。
9
高年级的许书杰。
我原本不认识他的，可是他在学校里的名气实在太大，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他样样在行。
被多个学校退学才转来我们学校的。
不知道胡琳琳怎么跟他鬼混在一起了。
一个歪嘴黄毛，恶心得很。
“书杰哥，她把我都咬伤了！”胡琳琳可怜兮兮地把血淋淋的手掌摊开给许书杰看。
许书杰抽着劣质的烟，故意往我脸上吐了一团烟雾，掐了我一把，对我放狠话，“你今天别想走！我是胡琳琳的大哥，你怎么伤她的，就让她怎么还回来。”
许书杰把我摁住抵在课桌上，我拼命挣扎，却被他紧紧束缚着。
“琳琳，抽她！我把她摁住了，你使劲抽！”
胡琳琳得意地扬起手掌，嘴巴张得能吞人。
“啪！”胡琳琳抽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瞬间只觉世界吵闹，耳内隆隆作响。
“哈哈哈哈，好玩爱玩，书杰哥，你再按紧一点，我抽一下更用力的。待会我玩完，换你。真的很爽，一定要试一试！”胡琳琳狰狞地笑。
许书杰把烟吐在地上，“是吧！哈哈，大哥肯定带你玩最好玩的！”
就在第二个巴掌即将坠在我脸上的前一秒，我挣开了许书杰，不知道他们俩是谁把我拉住又猛的一推。
强大的冲击力使我整个人飞了出去，我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袋，耳朵传来阵阵剧痛。我下意识用手探到发疼的地方，黏糊糊的，鲜血顺着我的脸颊，脖子流了下来。
许书杰和胡琳琳从我身边弹开，仿佛吓疯了，嘴里纷纷念叨着，“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
“你怎么能推她去撞墙呢？”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你推的！”
二人争辩着迅速逃离了现场，我若无其事地用手擦擦额头上的血，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10
在路口像站岗一样的我爸，手里紧握着些什么，看到我这副样子，冲过来用手摸了摸我脸上干涸的血迹。很快看见了我头上和耳朵的伤口。
我才发现，他手里捏着的，是刚去帮人家卸货赚来的学费。
“怎么……被打了？谁打你了？快说啊！”他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受伤，头一回语气如此焦急紧张，腰间的刀反射了昏黄的路灯。
我看清了他担忧的脸庞。
“说了就能怎么样？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天生就是贱命一条。任人想打就打，想踢就踢！”
他额角暴怒，眼神冰冷，像是被我看透一般难堪，拽着我就往我肩上砸了一拳。
我吃痛呜呼一声，耳朵的伤口撕裂开来，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跑向晓惠姐家。
晓惠姐知道胡琳琳总是在学校找我的茬，很多次，胡琳琳总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她的新衣服新裙子，还胁迫我拿回家帮她洗。
往往我拿着裙子回家，还得胆战心惊地害怕被我爸发现。
越怕被发现就越是被发现。
我挨了很多很多次揍。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往默默承受的我，突然就不想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晓惠姐她再一次被我的伤口震惊到，她拽着我的手腕就要带我去学校找老师。
我拒绝了，无奈地说：“晓惠姐，没用的。胡琳琳家有钱，校长都得对她家点头哈腰的。还有许书杰，他要是怕告老师，就不会一直敢去打架斗殴了，至于转这么多次学吗？。”
晓惠姐深深叹了口气，望着我的伤口心疼得直摇头，“那要怎么办？！”
“我肯定能离开这里的。”
她说：“我本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上次给你拍的那个视频火了！网上很多人声援你，已经有相关的爱心团队联系我，愿意帮助你了。”
“真的吗！我终于可以得救了吗！”我已然忘记了脑袋上的剧痛，终于看见了我生命的曙光。
“真的！这个团队很棒的。我已经将你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同时会帮你安顿好你爸爸。”
晓惠姐简直比我还激动，竟流下眼泪来，“他们要是资助了你，你就可以远离家暴，远离校园欺凌了。”
11
隔天，我拖着残破的身躯去上学。
胡琳琳惴惴不安地一直望着我。
原来，她也害怕闹出一条人命来呀。
不过，我很快就会逃离这里，我暂且不跟她计较。
教室里的门被一脚踹开，木板直接破开了一个洞。我爸猎鹰般的眼神对着全班人上下搜寻着，他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
反而是很快就捕捉到了胡琳琳。
他的模样把班上很多同学吓得尖叫起来，其中就属胡琳琳叫得最大声。
他薅起胡琳琳的头发，不顾胡琳琳痛哭求饶，抽出腰间的刀在胡琳琳面前比划，“再敢对老子的女儿动手，别怪我弄死你。老子砍人也不是头一回了，我还是个疯子，疯子可是不用坐牢的。”
话居然说得这么顺溜，没有一点磕碰。
胡琳琳颤抖着点点头，吓得鼻涕都流到唇边。
我爸还不解气，狠狠地把她提起来又扔到地上，实实地摔了她一回。
老师立马跑去喊来了保安，四个保安用电击棍制服了我爸。
看着我爸被架出去的身影，我头一次感受到了伟岸。
他有精神病。
他也是我的爸爸。
12
爱心团队很快到达我家了解我的家庭情况。
领头的叫康凯。
康凯和他的同事们看见我身上的伤痕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康凯们试图接近他：“程哥，你这还随身带着刀呢，带着刀多危险！咱把刀放下来，放下来哈！“
康凯们好不容易拿下刀，我爸好巧不巧在此时发病。
大吼一声：“我，我以前混道上的。”
单手握拳狠狠把墙壁砸陷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康凯慌张道：“程哥你这太暴力了，不能这样。”
我爸挥着拳头：“这，这都是小意思。根本，根本不痛。”
他不认人，随手抓到康凯就给了他沉重的一拳。
瘦弱的康凯眼镜都被打飞了。
我冲上去使劲抓我爸的手，他完全不受控制，我慌乱地朝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我被他甩走，重重的撞了一下冰箱。
等到他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有点懊恼，“带程曦，走，她讨，讨厌我，别再让她跟着我了。”
康凯的脾气好得让我震惊，他并没有因为我爸粗暴的行为感到生气，而是把我拉到一旁说，“我看出来了，你爸爸不是有意打你的是吧？只是他生病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对吧？每次打完你，他也很愧疚，很懊恼。”
我点点头，康凯说的，我都能感受得到。
为了多了解我们一点，康凯住进了我家，暂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爸时常抡起喝完的啤酒瓶要砸他，康凯躲避了一阵，待他恢复正常后，又尝试与他沟通交流。
我看见我爸破天荒地把他藏了十几年的相册集拿出来，指着上面跟他如今判若两人的照片，洋洋得意地说，“这……这是我！”
康凯笑着说：“这是你呀？年轻时这么帅！”
我爸笑得合不拢嘴，“你……你说，你说啥？你……你骗人！哈哈！”
“真的呀，你就是帅啊！”康凯拿着照片在我爸脸旁边比对，连连赞叹。
我爸又指着婴儿时期的我，“她小……小时候，可，可黏我！”
13
我脸上的肌肉拧成一团，紧紧地咬着牙绷紧我的脸。
康凯看了我一眼，转头跟我爸笑着说，“那可不是，长得也像你，漂亮！”
我爸嘿嘿地笑着。
康凯趁机说：“程哥以后能不能别对程曦那么暴力了？”
我爸猛喝一口酒，“她不听话，跟我对着干我就打她。她要是听话我绝对不动手，不采取物理教育。”
康凯说：“这也不行呀，教育要好好教育，不能打孩子的。何况小曦这么乖，你稍微控制一下脾气，你以后别打小曦了，能不能做到？”
我爸朝他敬了一个礼，“yes，sir！能做到！”
康凯提议出去外面野餐增进一下感情。
同行的还有康凯的同事，李想。
我们两两一组做游戏。
我和爸爸一组。
康凯和李想一组。
玩的是踩气球大战。
混战中，康凯老是要来踩我的气球。被我爸一把推开，康凯连连大喊，“诶，这样犯规哈，犯规了哦。”
我爸不管不顾，“你都欺负我女儿了，当爹的哪里能看到女儿被欺负？”
我脚上的气球仿佛变成了秤砣把我拴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盈满了温暖。
我爸看我愣着，一下把我背起来，保护我的气球不被康凯踩破。
康凯摆摆手，频频叫喊，“不玩了不玩了，程曦有她爸撑腰我们怎么赢得了？”
把我爸搞的哈哈大笑。
很珍贵的一个场面。
晚上，我爸难得的找我说话。
“人家帮你，你……要懂感恩。以后，要，要报答他。”
康凯尽收眼底。
隔天，康凯把我爸带去了城里的精神病院做检查，确认了我爸的病情能够通过做手术控制。
他可以恢复正常，不再做一个精神病人。
我欣喜万分，没办法说尽跟康凯表达我的感激。
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祈求我爸能顺利完成这次手术，好好地重新生活。
14
一天放学，同桌跟我说班主任留我在教室，待会有事要跟我说。
我已经习惯了被单独留在学校，要跟我谈的无外乎都是那些。
“程曦，这次费用你又是没有交，全班总是你最慢，你要我怎么跟学校交代？”
“要是真的交不起这个钱你干脆别来上学的，上学对你来说也没用。”
“趁早回去算了。”
快到冬至日了，天黑得特别快。
还不到六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空荡无人的学校，显得有些瘆人。
班主任没有来教室找我，有点奇怪。
我正准备收拾好东西去办公室一探究竟时，许书杰带着胡琳琳推门而入。
胡琳琳趾高气昂，双手抱胸一步步向我逼近，“你完了，你知道他是谁吗？现在可不是我想动你，是我哥，他无论如何都得毁了你！”
“你爸不是能耐吗？不是说我动你就要弄死我吗？快点去找他告状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弄死我？”
许书杰仿佛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妈的，原来就是你爸差点砍死了我爸！害得我妈离婚带着我离开家里！老子的家被你爹毁了！”
我的头发不受控制地贴在我的脸上，我双手拼命地抓握，却挣不开一点，只能拼命地大喊求救。
“你喊啊，你把你爸喊过来，我今天不仅要把你玩死在这里，我还要把你爸也弄死！”
“你快点叫他来啊！”
我逐渐失去了意识，我能感受到他的双手在我的身上起伏，我感受到的寒意越来越深，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被褪去。
即将有一头猛兽要在我身上驰骋。
忽然，野兽瘫软在地。
我爸出现在我眼前，腰间空荡荡的，刀招呼在许书杰的身上。
胡琳琳捂着眼睛拼命叫喊着，也逃不了我爸的刀刃。
我撑着墙边的空调吃力地站起来，趔趄地走到他身边，试图夺过他手里的刀。
他不能，不能杀人！
他马上可以做手术恢复健康了。
他要和我离开这里的。
他要和我好好生活下去的。
15
康凯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微愣一下，马上也不要命地上前制止。
刀是被夺下来了。
我爸的拳头还不间歇地往他们身上砸去。
我捶着他的手臂，歇斯底里地吼着，“住手！马上住手啊！我们已经快接近幸福了。我们要过好生活的！”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混身带血，麻木地转过头盯着我，露出了笑容。
这是一场杀戮。
许书杰当场毙命。
胡琳琳重伤受医。
16
我爸被抓走。
许书杰他妈和胡琳琳的父母用尽了一切手段，扬言无论如何，要我爸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可是是他们侵犯我在先，我爸属于防卫过当。况且经过鉴定，我爸在砍人期间属于精神病发作期间，是完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当场释放。
我爸完好地回到了家里，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我们要离开这里。
我爸点点头，万分轻柔地摸摸我的脑袋。
康凯正式资助了我，也决定一个星期后就带我爸去医院做手术。
我看着我爸又哭又笑：“做完手术就好了，我们可以好好生活了。”
那天，我爸把我赶着跟康凯去城里先打点住宿，说他要再收拾一下东西。
夜里，家中起了一场大火。
满间屋子，烧得一点东西都不剩。
我爸。
焚身自杀。
我犹如被一道电鞭狠抽了一下头脑，我想不通，明明我们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他却要离我而去。
因为他听见了我之前的许愿吗？
所以他去死了。
17
番外
我爸赶我和康凯去城里的时候，交给了康凯一些东西。
其实那时候。
康凯就预料到了吧。
康凯把一本厚厚的相册交给我，还有一条脏污的红裙子，和一本泛黄脱线的笔记本。
这是我爸的日记。
上面写道：
11月15日，云兰生啦！生了一个宝贝女儿，名字一早就想好了。程曦，晨曦，希望他往后的日子像太阳一样温暖。
2月11日，今天过年。好满足现在的生活呀，家人平平安安，我努力工作，一天挣六七百都给云兰，我留个二十买包烟。有云兰的经营，我们的日子肯定一天比一天好。
7月4日，程曦一见我就咯咯笑，哎哟，每天睁开眼都想抱着她不放，我的心肝宝贝。不舍得去上班了都。
……
12月19日，我砍了程东三十几刀，我很后悔。我后悔为什么没有把这个畜生砍死，我后悔为什么独自让云兰一个人回娘家。我给她买的红色长裙，多漂亮啊！毁在了程东这个畜生手里！
对不起云兰，对不起小曦，对不起妈妈！
日记空缺了六年。
5月1日。我出来了。我现在只有小曦和妈妈了，这辈子，我要好好守着她们过。有点难过，小曦对我有点提防，她排斥我，害怕我，她不像小时候那样黏我了。
8月31日。我找了三个月工作，都没人敢要我。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工作，明天就可以去出工。希望能让小曦和妈过上好生活。
9月28日。那天去出工回来就出车祸了。脑子摔裂了，妈妈花光了所有积蓄才救活了我。对不起妈妈，是我害惨了我们的家。
10月20日。我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摔东西，打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听到医生和妈妈说，我伤到脑子了，村子里的人都喊我神经病。
……
11月15日。今天是小曦的13岁生日。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是混蛋，我总是对小曦下手，她多好的孩子啊，跟着我吃这些苦。每当我冷静下来，看见伤痕累累的她，我多想杀了我自己。
12月3日。小曦也到了爱美的年纪了。她好像云兰，都喜欢穿红色的长裙。可是我不让小曦穿，我好怕，好怕她会跟云兰一样离开我。我控制不住地打她，骂她。她误会了，误以为她妈妈是因为我坐牢离我而去的。算了没关系，只要她不知道她妈妈是脏污地离开这个世界就好。云兰，我好想你，我看见小曦穿裙子的样子了，和你一样漂亮。
7月17日。我知道小曦让晓惠帮她找爱心团队，可是总是在网上掀不起什么水花。我也想有人能帮帮她，我只能对她下重手，好让她能在网上闹大一点动静。
9月5日。小曦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我问小曦，她不愿意告诉我。她在怪我，因为我也常常欺负她。我真是混蛋，小曦都这样了，我还是控制不住打了她，不过我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对小曦的欺负。我已经失去云兰了，我不能再失去小曦，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10月2日。太好了，有人愿意来资助小曦。这个人叫康凯，他是个好人，他交我怎么样跟小曦说话，交我怎样做一个好爸爸教育小曦。他带我们出去玩，我能感受到，小曦更加喜欢我了，她不抗拒我了！我很感谢他。我也很感动，小曦说要带我去治病，我们要好好生活。我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12月11日。我又被抓进去了。为什么老天不能放我一马？我真的不能不能再失去小曦了。
1月30日。我无罪释放。小曦和康凯要接我去城里看病了。谢谢康凯，愿意帮我照顾好小曦。可是我不能再拖小曦的后腿了，她本该有像晨曦一样灿烂的人生的。我不能成为她人生的污点。小曦她往后应该穿着漂亮的裙子生活的。云兰，我去找你好不好？这么多年，我很想你。
日记的末尾，我忍不住写上：
爸爸，我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