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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20 01:53:56

蛇妖报恩 已完结

蛇妖报恩

来源:阅文作者:雨打青石分类:短篇主角:白露,沧巫

很多朋友喜欢《蛇妖报恩》这部小说,这是雨打青石的作品,小编今天推荐这部作品最为主要的原因是故事情节和白露沧巫人物个性,整个设计很棒,下面是《蛇妖报恩》内容:秦家一朝倒台,我身为一只修炼了几百年的蛇妖,为了还恩被迫附身在秦家的三少爷身上。...展开

《蛇妖报恩》章节试读:

我烦躁地在床上翻滚,片刻又强迫自己坐起来,深深做了两个吐纳,然后默念了一会清心诀。

可额头实在太他娘的烫了,委实挨不住,我咬着牙用意念召唤出鬼仆:「去看看那女人死没死。」

「是,主人。」鬼仆低低应了一声,很快从窗户飘了出去。

正当我想出门缓缓时,外面又传报说秦二爷来拜。

这厢秦二爷刚一落座,就给我行了一礼:「犬子惹出此祸端,二叔我实在惭愧,让当家的蒙羞了。」

一听这一声恭敬的‘当家’,我心中便有数了。

「二叔不必介怀。」我沏了杯茶推过去,直接询问来意。

秦二爷顺着我话里的意思哀叹道:「这说来话长……」

说完了一大堆话后,他见我始终笑而不语,噎了噎,又换了个说法。

「我知晓你对二叔不信任,毕竟我走的时候你还太小,但我可以把我从中原带回来的所有家产交于秦家。」

「当家的也可以派人来监视我,甚至可以严查我手中的账目。」

又一番动之以理道,「从今儿起,当家的便是商人了,二爷是真心想替你分忧。」

「你让我回秦家立命,你我互利互惠不好么?阿淮,这门生意你应知道好处的。」

9

我潦潦听罢,沉思良久,浅说考虑几日,待丧事之后再予以回复。

秦二爷心服首肯,叔侄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一壶茶还没喝完,便自请离开了。

正巧鬼仆也在这时候回来,摇头晃脑地飘到我面前。

「主人,那女子脉息很弱,感觉不太妙。」

我捻了捻指尖,暗骂了一声,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连忙从秦淮的身体中脱离,隐身朝外闪去。

要是缺胳膊断腿的无所谓,就怕人死了。

前者不过是一道法术即可痊愈,可人一旦死了就真的没办法了。

起死回生有悖常伦,哪怕我是一条修炼得到的妖也不行。

我心想,我此番出来绝非是关心,全当是为了完成任务,所以不能让那女人就这样轻易死去。

到了那女人寄宿的小院,我就近对着守在床边的丫鬟施了一道昏睡诀,然后自己坐在了床榻边。

将手掌悬于女人额上,缓缓注入灵气。

灵力的汇聚使掌心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女人的眉也随之拧巴了一下,长睫微微颤动。

她长得倒算不上如何出众,可偏偏生得白皙,一对杏眼与小山眉无不小巧。

通体细皮嫩肉的,稍稍染病,便晶莹剔透了似的。

安静之中,我看着她,不知为何,一些几百年前的片段莫名浮现了上来。

按理来说,这么久远的事情,我印象早该模糊了。

但看着女人的睡容,我忽然想起来,虽然衣服面容别无二样,但那人可不曾嫁过人。

年纪也要小上一些,因此比这人倒是开朗,也比她要不谙世事。

然而那人不过是乡下的小姑娘,却比不得这女人的娇弱,也比不得……

我惊觉回神,掌心缓缓向下移,不知不觉间,已经触碰上她柔软的唇瓣。

湿热急促的气息烫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慌张地敛息收手。

正要起身离去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一声呢喃:「阿淮……」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女人并未苏醒,但干涩的嘴唇艰难地一张一阖,喃喃呓语着什么。

我没有将她身上的伤彻底治愈,也是怕她突然醒来。

尽管此时我是虚无的状态,我依然下意识感到心虚,害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面对。

烛影轻摇,灯快燃尽了,室内一阵明灭,我索性挥袖将烛灯熄灭,就此销声遁去。

10

没几日,偌大的秦府已经变得十分空荡,我却愈发在一种莫名的不安中备受煎熬。

我不知道那种不安从何而来,可能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因为那个女人在病到如此地步的时候,心里仍惦记着,念着秦淮。

秦淮是如此喜欢吃她做的果干,这也是她唯一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

我五味杂陈地吃着那女人留下的枇杷干,忽然想起我娘也是如此。

我们这一族并不吃活物,专吃瓜果。

在我修得人身要下山历练的时候,我娘也是明明万般不舍,万般想要挽留。

仍只是塞给我一罐子的果干,让我留着路上吃。

而那其中就有好些枇杷干,用的是我们所住洞穴前那棵高大的枇杷树上的果子。

但在娘死后,我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因为也不会再有人给我做了。

我娘是个温柔的人,到死的时候也没有怪罪我任性,也没有怪罪我轻信于人。

或许……那个女人也是。

我不由自主在心里这么觉得。

我知道我总改不了轻信于人的毛病,但是我信,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这么想着,我连忙唤来门外的丫鬟,让她去将秦为礼请来。

「堂少爷?」丫鬟疑惑地呢喃,「三少爷,您不是关了堂少爷两个月的禁闭么?」

哦对了,前几天我答应了秦二爷的请求,不过条件是罚秦为礼两个月禁闭作为惩戒。

「那我亲自去找他。」我说着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见到秦为礼的那一刻,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哈?你是在问我那个婊子是不是自愿与我联手毒害你的?」秦为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痴痴的笑了起来,「她都跟你说了?」

我拧眉不语,听着他笑了好一阵,才开口:「我问你话你答便是。」

「既然她都与你说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想要我说都是我逼迫她,诓骗她的?」

「当家的觉得这话可信么?」他讽刺道,「你不如去看看我们偷情的屋子有多偏僻。」

「她若不是心甘情愿过来见我,我能将她从满是女人的院子里拖出来不成?」

「听闻当家的喜欢那婊子,想必当家的是没见过那婊子在他人身下承欢的样子吧。」

11

我攥紧了拳头,眸光愈发深沉。

「不过我劝当家的还是放弃吧。」

「毕竟你也看到了,那婊子当着我的面是一套,当着你的面又是一套,嘴里就没一句真话的。」

我不再言语,径直离去后,在院子门口拦下了一个扫地的仆人:「周伯,罚堂少爷十日不准进食。」

「是。」周伯虽然疑惑,但还是垂着头应下。

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我也意识到,当我开始给那个女人找借口辩解的时候,大抵是已经心软了。

但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厌恶她,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我只负责完成任务,其他的,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我如此告诉自己,到了夜里,我将鬼仆幻化成秦淮的样子,自己则是换了另一副面孔出了秦府。

前几日我在光镜里看见那个女人如今就住在距离秦府几条街外的廊房。

我根据记忆摸索到了附近,按理说这个时辰,附近分明已经没什么灯火,街道的尽头却依旧一片光亮。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可是出了名的青楼。

这是一处偏僻的地段,人物来往也不干不净的,想必那女人选择住在此处只是因为这里距离秦府近罢了?

我缓缓在街上踱步,正巧两个勾肩搭背的醉汉从我身边经过。

我左右观望,我记得那个女人就住在……

「欸,听说那白露娘子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就前面的秦家二少奶奶,你不知道?」

路边一家即将歇业的酒馆铺子内,两个年过半百的大娘窃窃私语着。

我一怔,不禁慢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哎哟,既然是秦家的娘子,怎么沦落到那种地步了呀?」

「还能怎么着?被赶出来了呗,好像是因为跟男人通奸被抓了,啧啧,不守妇道真是丢了咱们女人的脸。」

「难怪了……我说她怎么放得下身段出来做那豆腐西施的……」

豆腐……西施?

我彻底停下了脚步,皱着眉遥遥透过这条巷子望向那栋灯火通明的阁楼。

心下突然有了不一样的主意。

12

再见到白露之时,是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头。

我推门进去,便是看到了坐在床边满脸局促的女人。

我挑了挑眉,问道:「我是你第几位恩客?」

「第一位……」女人不知所措地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站起来,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我身边穿过,来到案边沏茶。

「第一位?」我满是讽刺的轻笑出声。

「是……」女人两手颤抖着将注满茶汤的杯盏递了过来,「官人请用茶……」

「不知如何称呼官人?」

我接茶的动作一顿,片刻的犹豫之后回答道:「沧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沧巫。」

「沧巫……」女人轻声呢喃。

一杯茶喝完,我二话没说便抓住她的手臂向床榻走去。

她则因为手臂挤压的疼痛感而缩起身体:「官人!」

她惊呼一声,踉踉跄跄地被拖到床边,整个人跌坐在床上,「官人等等。」

那一声两声的‘官人’简直叫得人骨头酥软,可她又是如此惊慌。

我褪去外袍,俯视着她:「那婆子说娘子缺钱,说说看,娘子想要多少?」

「一……一百两……」白露颤抖着道。

我又是一声轻笑:「你觉得你值一百两么?」

我步步向她逼近,她下意识往后躲,但是却被我抓着手臂扯了回来。

我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中戏谑不已,「就你这副肮脏的身子,一次一两我都嫌贵。」

白露红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没有反驳,低眉顺眼地应下:「官人说得是……」

女人十指纤细,动作间无不是柔情似水,只是这卑贱的模样却让我怒从心起。

我抓住她的手腕,在看到她因吃痛而皱起的眉时,又不屑地甩开。

转为捏住她的下巴,强行逼着她直视我的眼睛:「一百两我今晚就可以给你。」

「一共一百次,你记好了,从今日起,到你我了结为止,你不能碰其他男人。」

我胁迫般放缓了语调,「若是碰了……」

「不会的。」女人急忙回答,一双怯生生地水眸直望到人心里去,「奴绝不碰其他男人。」

13

我隐身回到秦府的时候,天色已经迟了,院中黑峻峻一片。

鬼仆化作的人形也早已睡下。

我匆匆回到屋内,连忙从秦淮的身体里出来,不再多想。

然而挣扎到了半夜,我却左右睡不下。

我的脑中全是一些荒唐的画面,有女人纤细的哭吟,也有温润娇软的肉体。

这一切都让我方寸大乱,让我想要……

想要什么?

可能是后遗症,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在这具身体里待了太久而产生的后遗症。

我根本不想要,全都是秦淮的错,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女人。

像是找到了正当理由一般,我忽然回到尸体中,瞬身消隐,留下突然被惊醒的鬼仆不知何去何从。

三更时分,我冲动的隐入白露的屋内,冲动地将她的神识拖入幻境之中。

反正只是幻境罢了,我如此想着,径直俯身去吻她。

「阿淮……」

一声轻唤蓦然将我的心绪拉了回来,我不觉一怔,身子木了半边。

是了,我用的是秦淮的身体,她看见的自然也是秦淮的脸。

但话虽如此,却让我顿觉气上心头。

我幻化出自己原本的模样,愠怒地掐住她的脸颊:「贱妇,你这喊的那个姘头的名字?」

白露凝眸细看,片刻,登时慌张地松开双臂,改作推开我:「官人。」

「对不起官人,我现在……奴现在身子实在是……啊!」

我冷笑一声,「实在是什么?跟别人交媾得忘乎所以了,没有力气伺候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女人哭喊不止,却不敢忘记自己的指责,因此只能不断地摇着头。

我冷冷俯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自己酝酿了几日的心软,在见到她自甘堕落的那一刻起便烟消云散了。

可秦淮又是爱她什么呢?

她这样的女人,我实在不明白。

然而我的理智已经逐渐破碎了,我不知这愤怒是为谁,只知道自己想要她,想折磨她。

想要获得她更多的眼泪以填补自己。

「阿淮,阿淮,我爱你……唔,我爱你……」白露伤心欲绝地哭着。

爱?我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想要拆穿她的谎言:「你说爱我,有多爱?若我变成了妖怪,你还会爱么?」

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地没有等到回答,我嗤笑道:「看来你说的爱也不过如此。」

14

我猝不及防地想起一段极为久远的回忆。

记忆中,年幼的自己战战兢兢地问着:「秀禾,你讨厌……蛇么?」

「不会啊,我不讨厌,只是有点害怕而已。」少女的声线轻盈而愉悦。

「那如果……我是蛇呢?」

「如果你是蛇的话……呵呵,如果蛇都像你这么单纯,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还是我刚同那人交好不久,不知道人心隔肚皮,那人如此轻巧地回答了,我也就轻易地信了。

不过话再好听,当真事发的时候,一番原形毕现,什么美梦都碎了。

刚修成人形的我太天真,掏心掏肺地把自己全部的单纯与信任都交付出去,最后换来一个被道士屠门的下场。

我不明白,为什么恨意可以在一个人的脑海中存留如此之久。

几百年啊,几百年过去了,我依旧无法释怀。

而这万千修行,也没让我等来得道,等来的却是那人的转世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呵,说到底还是秉性难移,她们不过是一路货色。

我心中恶狠狠地想,又是一番彻夜难眠。

第二日天刚亮,我便早早出了门。

传闻当地的知府极信风水,又迷鬼神之说,马车方停在衙门前,我就闻到了一股焚烧符纸的气味。

我看着空气中细碎的灰烬,派人前去知会,半晌,适才随着恭候的门童绕过府衙西侧的直角门进了内宅。

经询问门童得知,内宅正在做法事:「衙门落下太多人命,阴气重。」

「每当如此,知府大人总要请道士作法,进来又总有妖邪作祟,所以……」

「妖邪?」我眯起了眼睛。

「道长是这么说的。」

「哦?这么说来,我今日倒是来得不巧了。」我心生迟疑,正想着要不要离去。

「不会,知府大人正要派人……」门童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派人请我?难道这场法事还与我有关不成?」

我反问,此时三清铃清脆的声音已从内宅的庭院中传来,门童讪笑着推委不再多说。

我一路惴惴不安地收敛妖气,心中正思忖着要拿什么借口溜之大吉时,那头诵经摇铃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15

虽然修为到了我这个境界,大可以不用畏惧这些凡人道士。

只是往事历历在目,让我不得不怕,是谓心魔。

然而走进庭院,我便正正与那身穿降红法衣,头结莲花冠的道士对上了目光。

是个瘦巴巴却面容清秀的年轻人。

一道寒意却径直爬上了我的脊梁骨。

所谓孽缘,无外乎如此。

谁能想到,这道士竟然就是几百年前屠了我家门的道士转世呢。

我站在原地,脑海中却不住浮现出我父母兄妹的死状,以及自己哀求的声音。

那个道士在屠我满门的时候,是一个梅雨天气。

我的哭声与雨声交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而那个年轻的道士甚至眼珠子都没眨一下,就将利刃插进了我娘的心脏里。

可在此之前,我还天真的以为我们是朋友。

往昔的梦魇叫我总忍不住想起那道士是如何勾结那个女人杀我全家。

叫我在背叛的恐惧中陷入失控的境地。

我呼吸渐乱,不忍再去回忆。

不过是一个连我是不是妖怪都看不出来的道士罢了,今时不同往日,我又何须畏惧。

不过……我眸中闪过一抹杀意,还是得想个法子弄死他才行。

「不行!主人,你身上已经挂了二十三条人命了,再破杀戒的话会被记红的!」

鬼仆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叫嚣,「一旦被记红,您可就没法成仙了!」

「二十三条?」原来我已经杀了那个道士这么多回了么?我喃喃道。

罢了,这一次我是来还恩的,只要那个道士别来招惹我,我忍就是了。

太上忘情是所有修仙之人都渴望达到的境界。

但是我做不到,我不得不承认,我总是被感情所裹挟,或者说,是我自己走不出那几百年前的仇恨。

我如此想着,快速的换上了属于秦淮的标准笑容迎了上前。

「知府大人,道长,不知今日找秦某来是为了……」

16

一周后,酒楼三楼的厢房,我与秦二爷相约在此处一聚。

楼下便是北关夜市,每至月初,月中,城中都会解除宵禁五日。

所谓圜圜喧阗如昼日,禁钟未动夜将深说的便是如此。

我收回弹出去的身体,将窗口紧紧阖上:「实在喧闹。」

说着我看向对面姗姗来迟的男人,「小侄未点酒水,二叔若是要喝,便让小二上一些。」

秦二爷点头:「二叔记得你小时候喝不得酒,现在如何?」

他招手让门口的小二搬来半坛子女儿红,并吩咐上菜,「咱们商贾之家,可不得不会喝酒啊。」

「现在……能喝一些了,没有小时候碍事。」这副身子到底只是尸体,我还能用灵力压得住。

「不过喝多了恐怕就不行了。」

「年轻人喝酒还是得练练。」秦二爷分别给二人斟酒,「阿淮,如今你可不比寻常人家。」

「你既当了家,日后与人来往有的是需要应酬的地方,这酒啊,得喝。」

「二叔说得是。」我勾了勾唇,没有反驳他的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敬了一个来回,菜也上来了,我假意吃了几筷子,沉吟道:「我们家里都是这个毛病。」

「我是不能吃酒,家父不能吃花生,兄长则是不能吃鸡蛋,不知二叔是忌的什么口?」

「二叔是粗人,不讲究这些。」秦二爷微微一笑,一面又给我斟了一杯酒。

我依旧是一饮而尽,落杯,我忽然说道:「不瞒二叔说,其实小侄近来正调查家父的死因。」

按秦府总管的说辞,秦老爷是窒息死亡的。

一个月的牢狱之灾让秦老爷身体消瘦了大半,从牢里回来后的当夜便归西了。

我看向秦二爷,凝视着他的双眼:「小侄怀疑家父是在牢里被人害的。」

「什么人?」

我微微倾身凑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远方鼓楼传来二更的钟响。

秦二爷恍然回神,仓皇起身:「二叔似乎喝多了。」意思是要下楼解手。

「二叔请便。」我眉尾一挑,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出去后,我一面将酒逼出体内,一面沉思。

17

此时,潜伏在屋顶上的道士破窗而入。

我与他对视一眼,对方当即持匕首袭上前来。

我被动与其缠斗,但无奈因为酒的缘故,这副身体变得沉重不堪。

又因不能暴露妖怪的身份而不得使用法力,偏偏这人又是近战的好手,招招致命。

没下十招,我的手臂便被划了一刀。

屋内太局促,又人多眼杂,在门外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我干脆跳出窗外,借着一旁的屋檐落落到地上。

酒楼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但这时我已经趁着夜色隐入了一条巷子,匆忙将脸变幻做自己原本的模样。

「该死的道士,跟我玩阴的,老子非弄死你不可!」我咒骂一声,一边捂着手臂往别的地方跑。

眼下这一带人多,我又不能直接回秦家,还是得赶紧找一处地方疗伤才是要紧。

后边追来的道士已经近在咫尺,我一咬牙,干脆随意挑了一户人家翻窗而入。

哪曾想,刚一进屋,便撞上了正要宽衣的小妇人。

「啊!」那人惊叫一声,却在看到我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官人?你怎么……」

「娘子还是如此叫人失望啊。」我抬头看她。

白露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不,不是,官人你……」

我看了眼她缠斗的步子,嘴角疲惫而讽刺地提了提:「呵,也罢,看来是我不受娘子欢迎了,我走便是。」

我站直了身子,从白露身前折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渗血的刀口就在这时赫然展现在她的眼前。

「你受伤了!」她掩着唇瞪大了眼睛,连忙上前拉住我的袖子,「奴,奴帮官人去请大夫来。」

这副假惺惺地姿态,让我无端想起几百年前那人也是如此同,可转身便同那道士密谋屠了我全家。

心中的怒意上头,我冷笑一声,愤愤甩开了她的手:「不必了。」

白露的关心也瞬间被我冷漠的眼神熄灭,悻悻地收回了举在半空的手。

「也对,想必官人这样富贵的人,也用不着奴来操心才是。」

「你……」

「您请保重身体……」白露说罢便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一旁欲言又止的我。

18

深夜,我正在修复秦淮的尸体。

一般来说妖怪附身尸体,要调动灵力来维持部分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一来是保证不被外人发现异样,二来也是让待在身体里的自己能舒坦些。

但是舒服也是有条件的,比如现在,尸体受伤了,我自己也跟着遭罪。

如今的我就相当于寄宿在这具身体中的外物。

好不容易修复好了,正当我打算去找那个死道士算账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那个女人。

我心中暗笑,连忙敛气,将手臂的伤口重新幻化出来。

不时白露便推门进来,低着脸,手里还拿着一团布条,以及两个巴掌大的罐子。

那布条一看就是用补偿要的旧衣裳撕成的,她来到榻边坐下,低着脸,脸色比我这个死人看上去还要苍白。

「难为娘子还惦念着我。」我笑着看向她。

女人没有吭声,放下手里的物件后,沉默地转身面向我。

像妻子面对丈夫一样,为我脱去了外袍后,手臂圈着我的腰俯身。

松解腰带时,她的脸距离我的胸膛不足半指,可能是靠得太近的缘故,让我已经感受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待取下腰带后,女人的手指颤抖着要去解开我腰侧的衽带。

我配合着举起了双手,却见她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低头看去,只看见她死死盯着衣服里层绣着的一个‘淮’字。

我一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给我包扎伤口,也不是真的关心我的身体。

她只是对这件属于秦淮的衣服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在大半夜拿着药和布条过来一探究竟。

「你想说什么?」看着她质问的眼神,我冷着声音问道。

她攀在衣服上的手落了下去,身子也侧回,似乎不愿意面对我一般:「您自己脱了吧,奴先给您上药。」

「好。」我冷笑着点头,一件一件脱掉繁琐的衣裳,露出手臂上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在她低着头给我上药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恶劣的想法。

我笑得愈发尖酸戏谑:「认得这件衣服吧,是秦家三少爷让我穿的。」

看着她无数的眼神,我却并不罢休地继续说道,「我很好奇,既然他都不要你了,那你何故还要对他上心?」

19

「你!」女人的表情从无助向绝望过渡,耻辱的泪水不住涌出来。

最后人命一般被我桎梏在手里,「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我猛然一怔,十分不解地拧起了眉。

暮春的夜色将窗纸吹得沙沙作响,那种刺耳的声音就好像女人绝望的尖叫一样。

我不理解这样一个恪守礼教,却被现实摧毁的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才会让我杀了她。

身为妖怪的我,大概永远不会懂,她们这种生来就是弱者的凡间女人的绝望之处。

因为自己的弱小,还是因为失去的所谓贞洁?或者是我对她的羞辱?

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再说什么,因此只能松开手放她回去了。

但那个女人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晃晃悠悠来到一处河边,像走路一样,很寻常地就跳了下去。

「疯子!」我狠狠咒骂了一句,连忙飞出真身前去将她救起。

其实我很清楚,待在秦淮身体里的自己,无疑是被迫爱着她的。

我被囚禁在一个爱的牢笼里难以喘息,只能用嫌恶与羞辱,来尝试破笼而出。

可直到我将女人从河里捞起来,我看着女人半死不活地躺在我怀里,迷茫地望着我的时候。

良久,她终于挣扎着开口问道:「你……是妖怪么?」

我听到她的心跳乱了,也感觉到打在我锁骨上的吐纳变得沉重而缓慢,像在平复什么,又或者只是长呼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没等到我的回答,自顾自地又答了起来,「大概是我魔怔了。」

「如果你是妖怪的话,又怎会与我这样的妇人纠缠不清呢……」

我在一种闷窒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事态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我作为一个曾经被凡人背叛过的妖怪,竟然还会反过来救凡人。

强行救一个该死的人,轻则会扣掉我百年修为,重则会遭天谴。

不过说起来,我也是早该遭天谴了。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几百年过去,我却是一点没有吸取教训。

20

听闻知府碰上了脏东西,那道士再次被请到衙门作法。

门童领着他进了内宅,一路上,听着门童说知府这如何如何不对劲,怕是被业障给缠身了。

那道士身上还背了把由带血布条包裹起来的长剑。

传闻此剑乃斩妖剑,因所斩妖物的冤魂滋养了戾气,积年累月,故而出鞘不见妖血不归。

平日里需用带血的布条封住,否则不光妖物会自己找上门,就连持剑之人的运势也会受到牵连。

我看着光镜中的景象,啐了一句:「这该死的道士,真不该给你留活路,是你逼我的……」

也幸好我行事谨慎,收到知府邀请时没有直接进去,不然可就完了。

但仍是需要想个法子才行……

待那道士离开知府,我这才绕到另一个侧门进去。

「听闻知府大人遭业障所困,小侄我故而带了些上好的人参前来拜访。」

我端端正正行了礼,将提前准备好的人参递到了下人的手中。

「小侄的二叔近来也受业障所困,不过吃了几两小侄送去的人参也就好了,您请吃吃看。」

下人接过,将其打开给知府看了一眼,知府收回视线,又是闷闷咳嗽了几声:「有劳世侄费心了……」

我料想他应是满意的,又道:「也是奇了,小侄以为知府大人一身正气,应不会惧怕鬼怪才对。」

「您请道士驱魔,莫不是害怕衙门有冤魂索命?」

知府沉声正色道:「本宫身正不怕鬼敲门,不过有些事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话休饶舌,我又套了几句奉承话,便要告辞。

临走,我颔首低声道:「筳宴近在眼前,您请保重,莫叫冤业拖累了身体。」

知府面色一煞,颔首不再多言。

出了门,我回头看了眼头顶上方‘正大光明’和‘明镜高悬’几字,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他们之所以会业障缠身当然不是偶然,为了给秦淮报仇,我不分昼夜查了很久,终于让我查到了一点眉目。

据说当时就有人看到了秦老爷在出狱前,秦二爷和知府曾前后脚出入过关押他的牢房。

有了这一点作为突破,我不过是放出几个鬼仆做出试探,这两人便做贼心虚了起来。

如此,我只要将这个仇给了了,再把秦家的生意拉回正轨,这个恩总算是还上了的。

21

又是几日后的夜里,江南布衣政使,按察使,巡抚以及知府为新任的总管太监接风洗尘。

包下了这里最大的酒楼,一同应宴的还有我这个官商。

笙歌醉梦的一夜,无不是好酒好菜款待,还有一众歌姬舞姬卖弄颜色。

我作为其中唯一一个不及三十的年轻人,为了不被看地,只能强撑着身体给自己灌酒。

只是无奈,我本就因为救人而遭了反噬重伤未愈,喝到最后,连压制秦淮身体反应的余力都没有了。

一股脓血就径直从胸腔中涌了上来,眼前随之晃出斑驳的重影。

在光怪陆离的酒色之间,刺得人眼珠子生疼。

但我仍是强行将喉咙中腥腻的鲜血咽回了腹中,一面平复呼吸,故作镇定地擦了擦嘴角。

散宴之时已近三更,我陪他们周旋了一晚上,待走出酒楼,便当即寻了一处暗巷,直接摇身来到白露栖身的酒铺。

我摇摇晃晃进了门,只觉得步沉如铁,胸闷如刀割,还未开口说话,一口脓血便反了上来。

直接让我吐在了酒铺的柜台前。

「作孽啊!」掌柜的吓得登时大叫起来,抬着袖子,沿着血迹又看见我脖子上的红疹。

一时不知从何处替我擦起,「官人您,您这又是怎么了!」

「赶紧……把我扶上楼……然后,去弄点水果来……」

一一吩咐完毕,正当我准备彻夜静修养伤时,外面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随之靠近的,是一道熟悉的杀气。

一道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

杀气……

梅雨天气,一声呼啸的剑鸣,银剑切断雨线纵然向前刺出,径直将母亲的左胸贯穿。

「巫儿……快……」我的母亲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我,话音渐渐随着上涌的血液尽数被堵在咽喉里。

「娘?」

「娘!」

「混账!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耳畔轰鸣,心跳如鼓,随着门外杀气的消失,我猛然惊醒,一双眼睛死死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愤愤的用着袖子擦了嘴角的血渍,整个人瘫坐在榻上,好似失魂落魄,又好似如获大赦。

我得毁掉那把刀!

总有一天,我会毁掉那把刀的。

22

我缓缓吐纳呼吸,片刻,流风又将一阵仓皇脚步带来门外。

我疲倦而颓唐地看向声源,下一刻,只见白露推门而入。

女人站在门口,脸上微红,在看见我的那一刹,一种惊惧瞬间将她脸上的焦急覆盖。

我也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的狼狈,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女人呆呆看了我片刻后,眼眶就不知所措的红了。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那把剑的气息。

她狼狈的爬起来,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这……这是怎么回事?」

双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抚摸着我的肩膀,手臂,像触碰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你又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我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双眸猩红缭绕着雾气:「这个时间,你跟那个臭道士在一起?」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白露不知道我的悲愤从何而来,一时只觉实在气急,「为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

「我现在看上去快死了?」我不屑地嗤笑,「放心,就算那个该死的道士死了,我都不会死。」

说话间,口腔中的血液又沿着齿缝,嘴角流了下来,尤其显得骇人可怖。

「你!」白露眼泪瞬间就滑了下来,「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你不要说话了,我去找……我去找大夫……」她胡乱用手抹了抹脸,用力一吸鼻子。

刚走出去几步,忙又折返回来,「不,不行,我不能去找大夫,你,你是……」

我仍是看着她:「没错,你不能找大夫。」

「那我应该……」她对上我锥子似的带着怨恨的目光,急得快崩溃了,「你说句话,你这样教我怎么办……」

「你可以回去,我没有让你来。」

「你!你怎么可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面倔强地抹眼泪,却又委屈得实在憋不住。

「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你在流血……你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你是想听这句话么?」我骤然打断了她的话,字字像是咬着牙根从咽喉中挤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遇到你,我这么说的话,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

白露哑然失色,惊慌地看着我。

然而还没等她回答,门外掌柜的已经端着水果进来了。

23

掌柜的到来击溃了我积压的怨恨。

在陡然清醒过来后,我十分懊恼方才说了那样的话。

她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人了,那些恩怨也不该是她来偿还才对。

冗长的沉默过后,我轻叹出一口气:「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回去吧,我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去断水,你身上的血迹需要清洗一下。」白露手足无措地起身。

可我手一挥,身上的血迹便已消失,将她吓得后退了几步。

我疲惫的沉默着,一双眼睛不偏不倚地看着他,其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了。

恍惚了片刻,白露虽满心皆是被驱赶的难堪,却还是倔强地坐下:「你现在要我回去,叫我如何能放心。」

说着,她背过身,垂下发酸的眼睫,「你便当我不存在就好,若不放心,我可以闭眼。」

我犹豫了下,还是随她去了:「行,那你就闭上眼睛,要是被我吓死了,我可没有力气再救你。」

「才不会……」她不服气地闭上眼,垂着脑袋,吸着鼻子,还一抽一抽地哽咽着。

「绝对不能睁开眼睛。」我一面强调,一面从秦淮的身体中出来。

如果对方现在胆敢睁开眼睛,就会看见我以灵体的姿态飘荡在空中。

「嗯,我绝不正眼。」然而这小妇人仍旧一无所知地点了点头。

我深作一个吐纳,将身体化作原形,直接用灵力把屋子里的水果中的精华吸收殆尽。

一时间空气里全是一股淡淡地幽香。

「好香……」白露不由感叹,「都说妖怪是有原形的,你的原形是花么?」

「不是。」我淡淡道,「是一种跟气味完全不一样的可怕怪物。」

她微微侧过身子,仰着脸闻了闻:「拥有这种气味,且不吃荤腥吃水果的妖怪,真的会很可怕么?」

因为她的天真疑问,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其实我并不是不吃荤腥,只是因为修炼而不再吃人而已。

「不过是气味而已,并不能决定什么。」

缄默了会儿,白露似经过白板犹豫,弱弱地开口道:「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想……」

我脸色一变,立马打断:「我说了让你当做没听到,我还不至于可怜到需要仰仗你的同情才能……」

「沧巫,你听我说完。」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称呼我的名字。

我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她。

白露微微横眉,手指紧紧抓着裙子,紧张地揉出一片褶皱。

她十分努力地强装镇定,却又难掩忐忑,我很少看见这张脸露出这种表情,因此不由看入了神。

「我会仔细考虑的,也请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24

实在太荒唐了,我竟然混到需要一介凡人女子对我负责。

秦府东院的窗下,我一面无奈扶额,一面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

说不高兴是假的,我在很没出息的感到雀跃的同时,也对自己的心境嗤之以鼻。

我知道那个女人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以身相许也只是单纯因为我对她多有关照。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报答,刚好我想要她,想必她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虽说只要结果好就可以,可是……

这也太不体面了……我又是一声叹息。

最近,秦家成了杀手的聚集地。

自那日宴会后,秦家的生意逐渐进入了正轨,只是秦二爷与知府被梦魇迷境吓得心惊胆战。

以至于暗地里找了江湖各色杀手来对付我。

虽然我重伤在身,但凡人杀手于我而言太过儿戏。

要不是秦二爷经商方面实在有两把刷子,在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之前,我暂且懒得动他。

只是唯有一个人不一样。

那死道士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因此某天夜里突然背着那把剑来秦府探路。

那剑一般时候杀伤力并不大,唯有妖气驱使,那剑便活了过来,杀气大动。

我看着光镜中沿着屋脊靠近的黑影,剑已经发出红光,并指引着那死道士往东院靠近。

以我的修为,恐怕那把剑当场就会挣脱死道士的束缚,失控地要杀了我。

如今我不好自己出面,以鬼仆身上的妖气弱,我遣派它回了山里帮我取一样东西。

要是被死道士发现秦淮是妖……

想来想去,我来到一处幽暗的地下室,这里关的尽数是这些日子里我抓起来的杀手。

在一众凶相毕露的恶人堆中,我挑了个最有人样的少年,沉声道:「小叫花子,我现在给你个任务。」

「你要是办好了我就放了你,不然你就只能在秦家被我关到死。」

瘦瘦巴巴的少年抬眼瞪了我一眼:「什么任务?」

我简单说明了情况,便给他打开了牢门,少年走之前还恶狠狠地放下一句话。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叫花子!我是赏金猎人!」

我付之一笑,没有理会。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个办法,弄死那个死道士,断了他的剑才行。

算算日子,鬼仆也该回来了。

25

端午节对于所有蛇类来说,不是什么好日子。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身体总会不自觉地变得虚弱起来。

偏偏今日那臭道士托了白露邀我前去赴宴,我知道,若是我不去,他定然还会有别的手段。

因此在随意收拾了一番后,我还是盛装出席了这场鸿门宴。

然而事实也如我所料,这场宴会从头至尾只有我和那个臭道士两个人在场。

「我听白露说您端午节不是很方便?」那臭道士假惺惺地给我倒上一杯酒,眼睛却一直落在我的脸上。

「这倒让我有些奇怪了,不知您究竟是哪里不方便?」

我知道这人咬定牙关也要处置我,因此也不掩饰地笑道:「看不出来么?我以为道长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臭道士假装惊讶,「知道什么?知道一般只有蛇妖才会忌讳端午节这个日子么?」

我笑而不语,一众诡谲的沉默在我脸上漾开。

臭道士面色一凛,退开数步后快速从身后驱除藏在桌底下的斩妖剑。

解了血布,行云流水拉身摆出架势大喝一声:「妖孽,看剑!」

然而他正要冲上来,却看到那剑上一点红光也没有。

「怎么可能!」

没了剑气的加持,这臭道士于我而言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

我沉沉压下胸腔中的窒闷,努力调动灵气化了一个结界出来,那人见状陡然一急,当即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冲了过来。

瞬息之间,我二人对了不下十余招,不过方寸,我以手肘压着他的脖颈将之抵在墙上。

「信不信杀了我,你自己也会死?或者……」我故意拉长了话音,戏谑道,「我本就不是妖?」

臭道士咬着牙发力挣扎:「呵,定然又是什么妖术,死便死,我绝不会让你这等妖孽留在白露身边。」

「你可记住了,这会你要因杀我而死,可就灰飞烟灭了。」我虽装着气度,话中却也有了几分局促。

「我灰飞烟灭?」臭道士面露讥笑,笑出了几分张狂的架势,「听你语气,似乎求之不得啊。」

「没错,若能让你灰飞烟灭,大不了被你杀了也无妨。」我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不信?那我便让你两招。」

26

臭道士听下这话,更是气上心头,猛地顶剑一推。

我与他二人又是几招来往,招式间,我有意让他割我一刀,果不其然,他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这便是我让鬼仆回山里取回来的东西,镇魂珠。

没有了妖气做养料,这臭道士每用斩妖剑伤我一分,伤势都会反噬到他自己的身上。

这边臭道士顿住了动作,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妖孽,今日我绝不放过你!」

言罢,径直持剑在掌心长长划出一道血口。

锋利的剑刃留下血痕,被喂了几口血,竟当即找动起来,他快速沿着血痕写下我的名字,剑气却没有继续增长。

见状他嗤笑道:「果然是个假名字。」

他道行太浅,但总归比无用要好,加上此时我有些心力不济。

那剑冲过来时,我一个避闪不及被剑气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乌紫色的血液太过粘稠,不过一寸便凝住了,全然不像活物所流出的血液。

臭道士凝眸看着我,一股强烈的异样涌上心头。

但他没有多想,提着剑乘胜追击般又冲了上来……

白露赶到之际,正巧结界正逐渐消失,我倒在地上,仰面笑看着臭道士正将那把闪烁着红光的剑对准了我的脸。

「不要!」她飞快地冲了过来,扑倒在我身上。

「让开!」臭道士赫然呵斥道。

「你不许动他。」白露被吓得身子一颤,却更加坚定地护住我,「我不许你动他!」

「你!」剑锋又压下一寸,此时臭道士的双手已经拿不稳剑了。

斩妖剑的反噬已经让他的筋脉全都震碎,只要他稍微松口气,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他仍坚定的要将我斩于剑下。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他怒极,挡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又将剑尖往我脸上推近几分。

话至此处,我适才抓住白露的手臂试图将她拉至一旁,谁料,却听她喉音艰涩地道:「好,那你来杀了我吧。」

夜色深沉,潮滞的熏风割过锋利的剑刃。

我一怔,心神虚浮剑,恍惚地看向挡在我身前的小妇人。

我未曾有一刻料想过,这人会如此护我,饶是几辈子过去,我以为我依旧是恨她的。

可几百年的时间太久,久到我再次尝到人间温情,便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得不承认,我心乱了。

但同时我也想起来,几百年前那个人在知道我是妖怪后,似乎也曾这般维护过我。

只是……

我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也是在这时,我骤然感觉额前传来一阵蚀骨的滚烫。

那滚烫从沸腾逐渐变弱,直到消散。

生死符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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