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6】
我在池子里畅快地游水。
裴璟年知道我有跳高的爱好，特地找人给我安了个架子，记录我跳水的高度。
他家房子倒是挺大，有好几层，我的水池建在一楼大厅中央，头顶空间很大，可以让我尽情练习跳水。
惊雨端着我的早饭进来，看我注意到他以后，才端着小碗递到我嘴边喂我吃饭。
“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养鱼就养鱼，但也不至于这么大手笔盘下一间客栈吧！”他嘟囔着看向我，悠悠叹了口气：“你这小东西命可真好！”
我甩甩尾巴，鱼也这么觉得。
自从跟裴璟年回家后，我就隐隐有种快要触及到精怪与大妖之间的那层界限的感觉。
他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可惜大恩人实在太忙，早出晚归，我俩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对他的多出来的了解，都是从惊雨嘴里东拼西凑、连蒙带猜出来的。
裴璟年的爷爷是前朝老臣。朝代更迭后，虽然新皇没有计较甚至极力挽留，但老爷子为了避嫌还是辞了官，带着一家人隐居江南。
后来皇帝得了恶疾死了，现在在位的就成了他的嫡长子文渊帝。
这位文渊帝是个有抱负且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一上位就大刀阔斧地搞改革。
奈何根基不稳，想推行新政却因为旧贵势力阻挠频频受挫。朝中半数都是反对他的人，剩下的一些要么是些墙头草，要么就是年纪大了，做事有心无力。
他迫切地需要一批新的人才为他助力，于是将眼光放到了民间。
裴璟年就是这样被他发现的。中间也费了不少功夫，年轻的皇帝才终于说服了他入京。
但裴璟年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给家人带去灾祸，不愿入朝为官，只想做个幕后的无名门客。
因此他只带了一个书童独自上京，并拒绝了皇帝的保护。
结果还是倒霉，遇到了山匪，钱财被抢，最后还是当掉了贴身玉佩，才凑够了药钱和上京的盘缠。
来到京城后，他接手了几家店铺，佯装做商户落脚，实则暗地里偷偷帮皇帝打探消息，给皇帝出谋划策。
不过裴璟年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不过数月，就把手上的铺子都给盘活盘旺了，一举打进了京城商圈内部，给上头传了不少消息。
前些日子我们一起救的那个女人就是扳倒某个大贪官的关键人证。她活下来，皇帝才有了惩治对方的合理由头。
贪官已经被抄了家，全府上下都被关进了大牢。但这家伙狡猾得很，早就将部分资产偷偷转移了出去。
裴璟年最近就是在查这件事。他的身份要比官兵们更好打探消息。
客栈里就我和惊雨在，他对着我悄声吐槽的时候很放心。他心思单纯，藏不住事，所以裴璟年就一直打发他看家，办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惊雨虽然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整天无所事事，但也识大体，分得清是非。
人憋久了，突然碰到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自然就忍不住嘴。
他在我这里尝尝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张嘴喋喋不休说个没完，除了裴璟年的事，也讲旁边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
我被迫知道了很多人类的辛密。
比如我们左边那户人家的小女儿在成亲之日跟家中的某个仆人私奔啦，还比如裴璟年对家的药铺学徒偷偷以次充好被客人发现后打掉了两颗大板牙啦……
诸如此类，听的我大为震撼。
不由反思，以前的我原来也是一条没见识的井底之鱼。
“再给它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去店里打杂吧！”
裴璟年进了门，脱掉身上的狐裘披风。
惊雨嘿嘿一笑，上前替他收好衣裳，讨好道：“少爷，我去给您倒杯热茶。”
裴璟年挥了挥手，惊雨便如泥鳅一般滑走了。
我游到池边抬头，裴璟年取了几颗鱼食喂我，面上带着倦意，但还是笑着对我说：“马上就年底了，新年给你多买几个鱼缸怎么样？我差惊雨在家里多摆放几个，你无聊了可以跳着玩。”
这样我不仅可以跳高，还能跳远。
不错，不错。
【7】
东风送暖，万物复苏。
我的水缸已经延到了院中，不用再担心冻着而蜗居在屋子里。
此刻我正在一棵桃花树下潜心修炼。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只要我继续跟着裴璟年，就可以积累妖力。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大概是因为裴璟年是个大好人吧，他身上绕着一圈金光。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功德加身。
我挨着他，时不时地也会蹭到些好处，修行起来也就更加顺畅。
“小鱼，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惊雨从后院里绕过来，因为发胖跑几步路就喘得不行，“我不是跟你说了，最近可能有点不太平，你要是出事了，少爷非得骂死我不可！”
我在水缸里意思性地扑腾了几下，溅出一片水花。
最近京城里溜进来一个江洋大盗，好多人家都失了窃。这盗贼行踪诡秘，偷的东西也十分不讲究，还会去穷人家里翻箱倒柜，挖土掘地。
朝廷的人抓了半个月连人家的面都没见上，每次都差一点，闹得现在人心惶惶。夜市都开不下去了，大家早早地回家锁门。
裴璟年前几天过来特地嘱咐惊雨看护好我，谁知道那大盗会不会突然对鱼感兴趣。
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妖怪了，身体里涌动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尝试。
听说厉害的大妖不仅可以化作人形，还能翻云覆雨，施展法术。
我的直觉告诉我自己还没到化形的阶段，但一些小法术还是可以放出来的。就算真遇到了那个大盗，逃走自保准没问题。
惊雨作势要把我端回去，我扑通一跃，跳进了另一个水缸里。
惊雨又连忙跑过来：“鱼奶奶，别为难我行吗？”
“……”
我对着墙外，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肚皮朝下，看着还挺像条死鱼。
惊雨：“怎，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铁抓钩从外面抛了进来，牢牢地抓在了墙头上。
疾风擦过惊雨头顶，几根断发飘了下来，惊雨抱起我所在的浴缸，哇的一声叫出来，然后忙不迭地跑进了屋里。
蒙面黑衣人跳上墙头，打我们这边瞧过来，一点也没有被人发现后的惊慌，反而愉悦道：“被发现了啊。”
惊雨砰地一声关上门，将门栓插上，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他怎么就来我们家了！难道毛贼也爱养鱼？”
别问鱼，鱼也不懂。
院子里响起噼里啪嚓的动静，应该是我的浴缸被他打碎了。
惊雨抱着我往后门跑，每路过一扇门就关一扇，他额头上的细汗密密麻麻冒出来，汇聚成一条小水流沿着圆润的脸流下。
“我们是不是第一个和他正面撞上的？怎么就这么倒霉！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说着，惊雨赶紧插上了门栓：“咱们赶紧从后门溜出去，到大街上报官！”
“嘭！嘭！嘭！”
像是有人在拿着斧头砍木头的声音。
惊雨抱着我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我给摔了。
“他哪儿来的武器？”
柴房找的吧。
我冒出头，妖力让我的五感更加敏锐。
贼人就快要砍破第二扇门了，得想个办法拦一拦他。
我放空思绪，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正在破的那扇门后面有两个水缸，我可以操控水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全都泼到他脸上去，最好是眼睛上。
惊雨带着我跑到后院，很快就要跑出去了。
门板咔嚓一声裂开，歪到一边。贼人抬腿就是一踹，眼里兴奋的火还没燃起来就被凭空出现的一团水给浇成了灰。
他黑着脸，揪掉蒙面的黑巾，擦掉眼边的水，睫毛湿漉漉的粘在一起，那眼神又阴鸷了几分。
我收回妖力，沉到水底。
原来大盗长这个模样。
【8】
屋子里的浴缸接二连三地碎了，我和惊雨也总算跑出了院子。
惊雨喘着气，脚步虚浮，明显是累了。
我听见后门咔咔被砍的声响。
“来人啊！救命呐！小贼要杀人啦！”
今天巷子里罕见地没什么人，惊雨喊了好几声都没用，身后的催命斧头越来越厉，嘭嘭嘭的砸门声听着像是落在了自己的骨头上。
惊雨费力往巷口跑，眼泪和汗水糊了一脸。
“啊！”
他脚下一滑，扑倒在地。
浴缸和我向前飞去，咔擦一声撞在墙上碎了，我在地上弹了几下。
惊雨绝望地哭嚎：“呜呜呜，这下我死定了！”
最后一道防线被贼人突破了，黑衣人单手拎着斧头朝我们走来：“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既然你看见了我的脸，那就留不得了！
放心，我下手又快又狠，绝不让你多受罪！”
说完，他加快了步伐朝惊雨跑去，手腕抡着斧头转了一圈，抬手对准惊雨的脖子就要挥下去。
“啊！”
“啊！”
惊雨闭上双眼尖叫。
“咚——”
斧头掉在里惊雨一步远的地方，贼人捂着流血的手腕吃痛嘶喊。
我躺在干燥的地砖上，身上滚了一层泥，缺水让我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什么人偷袭我！”
“滚出来！”
惊雨半睁开眼，看着跟前的贼人双眼泛红，如同发疯的野狗一般对着两边的院墙狂吠。
他的右手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个洞，流了一地的血。
惊雨往后缩了缩，心想割手腕这么恐怖吗，这才几息功夫，地上的血得有一盆吧。
黑衣人还在发疯，上蹿下跳势要把那个伤他的人找出来。
官兵们很快就来了，他被缉拿归案的时候还在嚷嚷着：有鬼！有鬼！
“小鱼！你还好吗？”
裴璟年将我从地上抱起，重新装进一个木盆里。
他可真有先见之明，居然提前带了盆水回来。
“少，少爷。”惊雨从地上爬起来，踱步到裴璟年跟前，大难不死欣喜过后又漫上一点心虚。
“回去再说。”裴璟年端着我走进后门。
家里被砸成一摊，裴璟年和惊雨收拾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功夫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惊雨将事情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捋了一遍，个别地方说得有些夸张，末了给自己灌了好几杯茶水。
“可是是谁打伤了他，救了我和小鱼呢？”
官兵们过来逮捕盗贼的时候，对周围现场也筛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甚至连作案凶器都没有找到。
“不会真的有鬼吧？”惊雨畏畏缩缩地环顾四周，声音发颤。
裴璟年垂首拨了拨我鱼缸里的水，镇定道：“就算真的是鬼，那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鬼。你怕什么？”
惊雨苦着脸，叫了一声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这种东西了。小时候我太奶发疯掐我，村里人都说她是被鬼上身了。
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最难对付了，谁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来找人索命！
不是有种说法，有些鬼没法投胎转世，就会找来活人当替身吗？”
裴璟年瞥了他一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说完，他就打发惊雨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刚收拾完屋子，都不想再动手做饭，还是买现成的省事。
惊雨走后，裴璟年盯着我问：“是你救了惊雨吗？”
“我找到你的时候，地上根本没有水迹。
家里的浴缸都将近满水状态，即便惊雨抱着你在逃跑过程中洒了出去，剩下的水也不至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蒸干。
而且一个人如果真的失了那么多血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精力充沛。
地上那摊血，其实是兑了水是吗？”
这人真是细心又聪明。
我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肯定了他的说辞。
【9】
裴璟年把我接到了他的另一处宅子。
原来的院子要重新修缮，趁这个机会他想在院子里挖一个池塘出来。
那个大盗不是个单纯的偷东西的贼，而是个勾结外敌的奸细，查明身份的第二天就在牢里暴毙了，显然是被人灭口的。
幸好对方来迟一步，关键信息都被皇帝给问出来了。幕后主使就是皇帝的亲舅舅，现在朝中担任丞相一职。
皇帝筹谋多年，不想再忍下去。
他现在的实力只能说是勉强胜对方一筹，此时撕破脸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但通敌这事不能再多耽搁，即便胜算不大，也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这个苗头提前掐死了。
这几天，官府出兵封了不少商铺，毁了不少外敌的暗桩。
一些不明情况的商户最近都噤若寒蝉，做生意老实了不少，生怕自己的家产也叫上头给收了。
裴璟年的铺子也受了影响，最近生意不怎么好，每天就呆在家里看书喝茶。
又过了一段时日，蝉鸣声渐渐频繁，院子里的荷花都舒展开了身子，丞相通敌意图谋反的事在京城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大家这才知道之前那些被封的店铺居然是奸细所开。
坊间最近走到哪儿都能听到百姓们对丞相一家的唾弃。
他们没倒台之前行事就向来张扬跋扈，出了什么事就拿钱收买受害人家属或是把下人拖出来顶罪。百姓有苦难言，早就积了一腔怨气，就等着恶人斩首那日去街上丢鸡蛋吐唾沫呢。
除掉了最大的阻碍，皇帝之后再推行新政就会轻松很多了。
树倒猢狲散，旁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少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惊雨乐道。
裴璟年点头：“等我把手上的生意还回去，咱们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晚上，等惊雨睡着后，裴璟年偷偷溜到院子里找我，他一直都在很用心地替我保守秘密。
“小鱼，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家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我摆了摆尾巴，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阵子我从他身上吸了不少功德，感觉自己又重新到了另一个临界点。
我已经能够化形了，之前晚上偷偷变过一次人形，是个差不多十二三岁的少女。
除此之外，大妖似乎也没我想的那么厉害。我的法术依旧有限，造不成太大威胁，身上反而无形之中多了一些规则的束缚。
这可能也是上天的一种制衡之法吧。
我用不惯人类的样子，还是做鱼适合我。
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裴璟年。
我有预感，这次突破以后我就有跳过龙门的力量了。
裴璟年帮不了我，我得去寻找新的机缘。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尊重我的选择：“好吧，那需要我重新找个人照顾你吗？”
“啪！啪！”
我拍打着水面。
当然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是大妖啦！不能随随便便再跟别的人牵扯上因果了！
说是要回家，但打点交接下来，也费了不少时间。
裴璟年离开京城的时候，夏天已经快过去了。
皇帝换了身行头从宫里偷偷溜出来送他，两人站在码头上说着送别的话。我躲在桥洞下，也想跟我的朋友告个别。
“一路顺风，有缘再会。”
我跟着皇帝在心里偷偷念了一遍。
“保重！”
“保重！”
裴璟年一只脚踏上了船，惊雨提着行李跟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船夫突然丢掉了手里的船桨，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裴璟年刺了过去。
附近登船的人发出一阵尖叫，四散着逃开。
裴璟年一把把惊雨推到岸上，转身跳进了河里。那个船夫一招没有得手，也跟着裴璟年下了水。
两人在水中互相撕扯着，都不想让对方活命。
裴璟年虽然水性不错，但始终是个文弱书生，力气比不得船夫，很快就被对方用胳膊卡住了脖子。
【10】
在杀手没注意到的脚下，水流凝成一根无色绳索，缠在了他的腿上。
他正铆足了劲想要把裴璟年给勒死，结果被一股大力拽着下沉。晃神的片刻，手臂的力气泄了干净，被裴璟年肘击胸口，挣脱了束缚。
裴璟年看见我，眼睛一弯，向上游去。
我游到他身侧，陪他一起。
“咕嘟咕嘟……”
水中闪过一道亮光，竟是那杀手挣脱了我的水带，又追了上来。
他手握匕首，冲上来就是一刺。
谁也没有料到他除了软剑还带了其他武器，裴璟年的腿被划了道口子，血雾在水中晕开。
我赶紧施法堵住他流血的伤口，杀手的第二刀又刺了过来。
我带着裴璟年往旁边一躲，杀手的第三刀紧跟而上。
这人怎么这么疯？在水下比我还要灵活！
裴璟年脸色开始变红，是憋气憋久了的症状。
我施法控水托着他往水面上游，还要分出心来拦截杀手的袭击。
“哗啦——”
我们从水面冒出头来，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岸边。不过岸上的人都跑光了，连惊雨也不见了。
“去死吧！”
我怀疑这杀手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在水里呆了这么久还这么亢奋！
裴璟年抵住他持刀的手腕，咬牙支撑着。
我着急地在旁边看着，想动手又有所顾忌。刚才我缠住他的脚把人往水下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反窜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妖修炼成仙，条件很苛刻。沾了血做过孽的，基本都会在关键时候遭天谴。
这是我会化形后，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意识。
我现在只能拽裴璟年不让他再沉下去，对付杀手还是得靠他自己。
杀手一只手划水不便，僵持良久有些脱力，匕首一转，竟是朝我刺了过来。
难为他还能注意到我。
裴璟年关心则乱，白替我挡了一刀，这下胳膊也开始流血了。
我赶紧施法给他堵上。
“果然是条怪鱼！”杀手紧了紧手里的刀，看裴璟年脸色又白了不少，信心倍增：“等我杀了这个小白脸，就抓你回家煮汤去！”
两人又在水中搏斗起来，裴璟年一直落于下风，有我帮衬也无济于事。
我有些后悔做这个大妖了，做事瞻前顾后，束手束脚，连朋友也救不了，那我化龙成仙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杀手的刀再一次朝裴璟年插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力气再挡了。
情急之下，我化作人形接住了那一刀。
皮肉被割开的滋味并不好受，我差点当着杀手的面哭出来。
“啊啊啊！”杀手丢了刀，拼命朝岸边游去：“妖怪！有妖怪！”
我是一条鱼的时候，尽管他知道我有古怪，却还是不觉得我能把他怎么样，变成人了倒是开始害怕了。
“小鱼……”
我从水里捞起裴璟年，点了下头，带着他跟在杀手后面。
“咻”的一声，前方射来一只羽箭，杀手心口中了一箭，一声惨叫过后没入水中。
“少爷！少爷！我们来救你了！”
惊雨站在船头朝我们挥手，身后站着好几个持弓的士兵。
上了船后，我和裴璟年被带进了船舱，大夫已经提前等在里面了。
皇帝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原来裴璟年跳水后，岸边又冒出来好几个杀手，皇帝被侍卫护着带走，顺带捎上了惊雨。
等他们处理完那些杀手后，才匆匆忙忙地开了船来找裴璟年。
“对了少爷，这小姑娘是？”惊雨擦了擦眼泪，疑惑地看着我。
我没说过人话，怕出口引人怀疑，就低下头装出一副吓懵了的样子。
裴璟年有力无气：“受了惊吓、失足落水的路人，小孩儿水性挺好。”
这话其实漏洞百出，但大家都没有再多嘴。
船靠岸后，裴璟年先一步开口问我用不用找人送我回家。
我摇了摇头，手指比划了几下，示意我就在岸边等人来找我就好。
裴璟年就带着惊雨离开了。
他们走远以后，我一头扎进了水里，重新变回了原形。
【11】
几年后。
我现在已经能跳得很高很高了。
替裴璟年挡了一刀，休息了一晚上，鱼鳍上的伤口居然痊愈了。
我又变厉害了，但是我一直找不到龙门的踪迹。
不过现在的我没有以前那么执着了。
成仙一事，顺其自然。
我没见过龙，或许真有那么一天化龙了反而会不自在，就像我适应不了人类的身份一样。
而且成仙要守得规矩会更多吧？
做鱼嘛，自由的日子越过越少，且做且珍惜。
最近我总能听到人群里相互传诵着锦鲤大仙的故事，偶尔路过渔船，都没人敢抓我去熬汤喝了，反而双手合十地对着我许愿。
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要是能和老朋友叙叙旧就更不错了。
我纵身一跃，跳上瀑布。
“少爷！你看！有条鱼从下面跳上来了！”
水花落下，我听见惊雨呸呸呸地吐了几口水。
这傻子，又没认出我！
裴璟年望过来，眼睛和嘴角一起弯起。
朋友，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