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4
我以为这一家子终于走了，我们家也终于消停了，结果走时他们还闹出更不要脸的事，而这事才是我妈和嫂子一直不能容忍的。
大表哥很自然地打开自家车的后备箱，然后撸起袖子开始抓鸡，一同帮忙的还有我爸，大爷大娘则是在我家仓房往外搬粮食。
我傻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这是准备分家不过了呢，我赶紧问我爸：“爸你抓鸡干啥？还有那些米面是要干啥？”
我爸理所当然地说：“给你大爷他们都带回城里吃啊。”
我不可置信地问他：“都给他们，那咱们家吃啥？”
“哎呀，你这孩子，那不还有一半吗。”
我急眼了，拉着我爸喊道：“爸，嫂子在坐月子，我妈养了一年的鸡鸭你都送人，你问过我妈和嫂子吗？”
我现在是知道我妈刚刚为啥哭了，伺候了好几天没怨言，现在他们要走却不愿出来送，还有嫂子为啥唉声叹气。
看来这回是不能好聚好散了，因为我已经气疯了，我站在院子里大喊：“都给我把东西放下，我家的东西谁让你们拿的？”
我的一声大吼，让正在搬东西的众人都停了，大娘一脸不情愿地松了手，然后说我：“珊珊你怎么这么小气，真是城里待几年都掩盖不了是个乡巴佬。
算了，我也不白拿，大彬去车上把我装的那袋子衣服拿下来给你二叔家，这可都是没怎么穿过的，不少钱呢。”
大表哥不情不愿地将车里的黑色大袋子拿下来放到我面前，我忍不住想知道这人能不要脸到哪种程度，于是随手翻了翻。
这一翻，果然一堆破烂，甚至还有一件少了一只袖子的上衣，一看就是穿了太多年，实在不能穿了。
我简直气到笑，我冷笑地问了句：“大娘，是不是我刚刚如果让你们直接拿东西，你连这破衣服都不舍得拿出来给我们？”
她眉毛一挑：“这也值不少钱呢，你们农村这点东西能值多少钱。”
我掂了掂，卖废品都不到20块。
我将衣服直接打包扔到表哥车上，冷冷地说：“今天我家的东西一瓣蒜都别想带走，你们也好意思说值钱，农村一只家养笨鸡按斤算都100块钱一斤了，你们这几天吃了几只鸡鸭鹅，几千块钱了吧，要不要脸，现在还想拿走剩下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是来进货的吧，还想等杀完猪再走，这是连猪都惦记上了，你们家这一年是靠吃我们家活的吗？”
“珊珊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爸是亲兄弟，还在乎这点东西。”
一向不说话的大爷终于架不住面子开口说话了。
“就是，我和你大爷是亲兄弟，给点东西而已，你这孩子怎么不念亲情，别忘了你奶奶都是你大爷尽的孝心，我们得对你大爷一家感恩。”
真是可笑，这是一点东西吗，这是我们家一年的辛苦所得，如今让我给这些不要脸的人，怎么可能。
至于我奶奶，那是因为她一直偏心大儿子，将所有家产给了大爷，反而把我爸赶到农村，如今还感恩，我都觉得我爸是个笑话。
我也不想和这些人废话了，在院子里直接抄起一把铁锹喊道：“我今天就是不让拿，谁敢拿我家任何东西走，就别怪我铁锹不长眼。”
这几天的憋屈和火气，让我此刻红了眼，真想一铁锹拍过去。
大娘嘴里小声地骂骂咧咧，却还不甘心地想伸手扯一只鸡，我直接一铁锹砍在她脚下几厘米处，她吓得哇哇乱叫，骂我是个疯子。
对付这种人就得装疯卖傻。
这回连我爸都怕了，更别说这几个装腔作势的亲戚，大爷带着几个人逃一般地上了车，谁都不敢再拿东西。
车门关上前，我听见9岁的侄子大哭：“呜呜……奶奶你不是说我们回去就有好多肉吃了吗，现在都没有了，呜呜……我不要回去吃烂菜叶。”
5
“看以后谁还敢来进货，我见一次打一次。”
大表哥赶紧关上车门，一溜烟走了。
我扔了铁锹，转身看见我爸气得直哆嗦，瞪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打死我。
实际上他也抬手了，咬牙切齿地举着手冲我几步走过来，我梗着脖子让他打，他反而没下去手。
我妈就站在屋门口抹眼泪，我心里难受，赌气跑进了屋里。
我妈后脚跟进来对我说：“珊珊你爸就那德性，你别理他，今天还好你在家，要不别说咱们今年没吃的，就连你嫂子就见不着油水，就这几天把你嫂子都奶水不足。”
我心里堵得慌，我爸就是个拎不清的一根筋，要不是他惯着大爷一家，这些年他们敢这么猖狂。
只有我爸一天看不清大爷一家的嘴脸，他们将来就一定会继续来进货，我们家别想好过。
我仔细想了想对我妈说：“妈，你放心，这事我一定想办法解决，你别着急，我说什么也得让我爸自己明白。”
我妈点点头又抹了抹眼泪对我说：“但愿吧，你也别硬着来，你爸那人太倔。”
我不硬着来，我没那么傻，心里大概也有了主意。
这两天我爸总气不顺，闷闷不乐，饭都不和我们一起吃，尤其是这天晚上，大爷给他打完电话，他更不高兴了，直接躺在炕上晚饭都不吃了。
我听见几句，无非是大爷在打感情牌，说什么和我爸是亲兄弟，那可是什么都比不上的手足情，而我爸拿着电话掉眼泪，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
大爷一家多虚伪，大爷在这边给我爸打感情牌，大娘在亲戚群里骂我们，控诉我们是如何将他们一家人赶出来的，尤其是我还拿铁锹砍长辈，和母夜叉一样。
表哥也在群里说话，竟然说：我们虽然一直在城里，可是从来没忘了农村的亲情，即使不习惯农村的环境，我们也会坚持拿东西去看二叔，结果这次反被人拿铁锹赶出来，太伤心了。
表姑奶奶最先开口指责我：珊珊你这孩子也太过分了，真是年轻人开始连亲情都不念了，一代不如一代啊。
就连那年迈的表太奶奶都语音说了话：我们都是亲人，孩子可要念亲情，不能没良心。
我妈戴着老花镜坐在炕上看手机，气的一个劲喊大娘不要脸。
我倒感觉无所谓，事实什么样，大家早晚都知道，况且，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亲戚的态度。
也有理智的亲戚，例如表姐说了句：珊珊为啥无缘无故就赶你们啊，哈哈，大娘，你们不会又去人家进货了吧。
表姐的这句话真把我逗乐了，然后我直接在群里给表姐点了赞，并发了三个字：明白人。
一时间群里鸦雀无声。
群里安静了，我爸举着手机又来讨伐我了，我早就等着他了，不等我爸开口，我便先发制人。
“爸我错了，刚刚一时没忍住乱说的，这样吧，我们找个时间进城一趟，给大爷他们送点东西去道歉。”
我爸像是刚点着的炮仗一下子被灭了，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一句：“你说真的？”
我真诚地点头：“真的，你说这么多年，天天大爷一家来看你，你也不说进城看看他们，这也不对，正好这次去道歉，你也去家里看看。”
我爸松了口气一般对我说：“行，那明天就走，我这去给他们装东西。”
我爸转身就去院子里抓鸡，我妈却急眼了，对我说：“珊珊，这，这咋又抓鸡，还上赶着送。”
我安抚我妈：“放心吧妈，你让他抓，还不一定送的出去呢。”
为了防止被拒绝，我专门告诉我爸，给大爷一个惊喜，别告诉他们我们要进城，我爸连连点头。
6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满满一车东西，我转头看副驾驶的我爸，一扫几日的阴霾，一脸的兴奋。
哎，突然感觉我爸有些可怜，也不知道他这开心劲真到了大爷家会不会被打击。
“爸，你为啥对大爷那么好？要是大爷根本不欢迎你呢？”
我爸立刻回怼我：“那是我亲哥哥，一母同胞，怎么可能不欢迎我。”
我心里冷笑，还是问了句：“那你为啥非拿这么多东西，咱家不吃了吗，城里还能缺这个？”
我爸竟然一脸自豪地对我说：“城里是不缺，你大爷家也有钱，人家也不稀罕，我也没别的给他们，就这能给这个表达心意。”
然后又开始教训我：“你表哥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次这么给他面子，今天去了，你可得好好道歉。”
我好笑地嘀咕了一句：“嗯嗯，有头有脸，我能见着他就行。”
我们是下午到的城里，到大爷家小区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多了，小区过于破败，车都不好进，我七拐八拐才勉强将车停到有点远的地方。
我严肃地看着我爸说：“爸咱们先不拿东西去大爷家，太多了，咱也拿不动，还有你只要能保证两天内不说带东西来的，我以后就把大爷当亲爹对待。”
我爸犹豫半天，说了句：“那也不能空手去，就拿一点，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再都搬上去。”
我点点头，顺手抢过我爸手里的一只鸡，换成了半袋子小米。
我才不把鸡给他们，这可是要拿回去给嫂子补身体的。
我爸拎着小米一脸激动地走进楼梯间，那脸上似乎还有种多年没回家的伤怀。
我敲了敲大爷家的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果然传出大娘刻薄的声音：“谁啊，敲什么敲，烦死了。”
我心里庆幸，果然是大爷家，好在让表姐提前给我打听到了他们家地址。
我爸赶紧搭话：“大嫂是我，我来看看你们。”
大娘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极其不耐烦地问了句：“你咋进城了，还找到我们家了。”
这话问的，和我愿意来一样，我爸此时还未反应过来，兴奋地说：“是不好找，这不来看看你们，以前也没来过。”
大娘皱着眉头，像看瘟神一样看我爸：“哎呀，你大哥没在家，我们也没啥好看的，你快回去吧。”
我笑了，问她：“大娘，我们大老远来的，你不会连屋都不让进吧。”
“这，这，那你们进来吧。”
房门艰难地开了，我跟着我爸进了屋，我爸还有些局促不安，一进屋就赶紧把鞋脱了，怕弄脏那破旧的地板，结果大娘连拖鞋都没给我们找。
“你们就光着脚吧，我们的拖鞋实在没法给你们穿。”
即使我爸再傻，现在也能看出大娘眼里的嫌弃，尤其是见我爸手里那半袋小米，她甚至问了句：“老二，门口还有东西吗？”
我盯着我爸，示意他怎么答应我的，我爸只好支支吾吾说没了，大娘一听说没拿别的，黑着脸“哐”的一声摔上门进屋了。
我听见里屋传来大娘没好气的声音：“出去，你乡下弟弟来了。”
原来大爷在家呢，大爷半天才出来，见着我爸，不但没了所谓的兄弟情，甚至冷淡地问了句：“老二你咋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这都法招待你。”
肉眼可见的，我爸尴尬地笑了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睛只是一直盯着自己光着的脚。
7
我和我爸一直坐到天快黑，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还是我从包里拿了矿泉水给我爸喝了一口。
大爷大娘回了屋，连客厅都没来，我爸犹豫地问我：“你大爷他们是不是还生气呢？”
于是我说：“爸，生气也是生我的气，要不，我先走，然后你在我大爷家，可能就好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去哪住？”
我爸这句关心，我心里倒是好受些，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他自己放在这。
可是一想到以后，我还是决定狠狠心。
我站起来对着里屋喊：“大爷大娘我先走了，我爸在这住几天哦。”
大娘慌张地冲出来问我：“他不和你一起走吗？”
我好笑地看着她说：“我爸来一趟不容易，这不得和哥哥聚聚。”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告诉我爸有事打电话。
出了大爷家，我找了家附近的宾馆住下来，随便吃了饭，也不知道我爸晚上能吃什么饭。
好在是冬天，车里的东西不会坏掉，我不用担心，只要坐等我爸的电话就行。
没想到我爸的电话比我预料的时间还短，我以为怎么也能待三天，实际两天都不到，我爸就打电话让我接他走。
我装作不知道情况地笑问：“爸，不着急，你和大爷再待两天，也可以让大爷带你四处转转。”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我爸声音悲凉地说了句：“丫头，快接爸走吧。”
我爸这声音绝对是受了大委屈，否则不会这样。
我给离大爷家不远的表姐打了电话，让她来帮我，表姐风风火火地来了，一来就调侃我：“哈哈，我以为你不用我呢。”
我叹口气：“我怕自己揍人，表姐你一会儿就负责拍视频就行。”
“放心吧，你看我装备都是新的。”
我和表姐是午饭时间赶过去的，大娘开门一看是我，便满脸不高兴，而我进门看见眼前的场景，简直气得直冲脑门。
大表哥也在家，他们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桌上虽然没有什么肉，但也有几个青菜，可是饭桌上没有我爸的身影。
我冲进去找我爸，在狭小的杂物间角落里找到他。
我爸还光着脚，穿着那天进门的衣服，手里端着一个碗坐在角落的矮凳上吃干馒头。
我眼前有些模糊，要饭的都比他这副样子强。
我看了看他周围，他应该是晚上睡在这，连床都没有，就在地上铺了张孩子用过的爬行垫子。
没有被子，只是他身上的棉大衣。
我鼻子酸了又酸，开口对我爸说：“爸咱们回家。”
我爸看见我来，眼睛都红了，放下碗，开始收拾自己东西。
表姐从一进门就录着视频，杂物间自然也没放过。
我走到客厅红着眼问这一家子人：“你们还是人吗，我爸不是你们亲人吗，你们这么对他？”
大表哥还在狡辩：“我们也没干什么，是他自己愿意……”
我气地大喊：“真是不要脸，去我家时，我爸怎么对你们的！”
大爷低着头，竟然还有脸往嘴里送饭，大娘则是撇着嘴嘟囔：“来了连东西都不带，也不知道来干啥来了，我们家也不能白给饭吃。”
这时我爸走过来，说了句让我既诧异又欣慰的话：“我带了很多东西来的，想着走时再给你们，现在不想给了，大哥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们也别去农村了，各过各的吧。”
大娘一听带东西，立刻笑着问：“带啥了，二弟别走啊，我就是开玩笑的……”
“珊珊咱们走。”
我爸直接出了门，表姐也跟着出去了，我走到门口折回来，在几个人一脸警惕我要干什么的时候，伸手掀翻了他们的餐桌。
“吃什么吃，都不如吃狗肚子里，我家的东西以后喂流浪狗都不会给你们。”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家，心里感觉出了一点气。
身后传来大娘骂骂咧咧的声音，我听不清，骂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8
带我爸出来以后，我专门带他去城里吃大餐，同时也请表姐吃饭。
我爸坐在酒店的大厅里，还是很局促，我笑着给他换了件昨天去街上买的新衣服，然后点了一桌子好吃的。
我爸吃得很快，应该是饿了，嘴上还不忘问我：“丫头，这得花多少钱，你尽乱花钱。”
我说他：“哎呀，爸你太烦人了，快吃吧，以后我还要带我妈你俩常来呢。”
我爸嘴上说着不来了，但是看得出他是高兴的。
他突然叹口气说：“哎，还是自己孩子好，以前是自己太傻了。”
表姐和我相视而笑，值了。
吃完饭，我将我爸送去宾馆休息，然后在车里和表姐合计。
表姐问我接下来什么打算，我笑着说：“也不算是打算，他们家不是乐意在群里诬陷人吗，那我就帮他们整大点，咱们不在群里，在网上。”
表姐也笑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提前调查过。”
表姐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一方面让所有人看看类似这样自私无耻的亲戚，另一方面我就是要让大爷的儿媳妇看清这家人。
我早就查清了这一家子都是寄生虫，一边靠着我家吃饭，一边吸着儿媳的血，大表哥就是个吃软饭的，还偷着将钱拿给大爷。
这说好听的是养他们，不好听的，大表哥可就是转移财产。
9
表姐很快就将视频发到了网上，还有我家院子的视频，也一并传给她发了上去。
网友的力量真的是巨大的，很快将表哥一家扒了个底朝天。
最可笑的是扒出了表哥在外出轨的女人，还是个年纪大的富婆，丢尽了脸。
我带着我爸回了农村，我妈和嫂子开心地逗着小侄子，嫂子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茶余饭后，我一边欣赏着农村的火烧云，一边看手机亲戚群里炸锅，无非是谈论大爷一家的新闻。
表哥和表嫂离婚了，表嫂很能干，可一直是大爷大娘显摆的资本，同时也最怕这个儿媳跑了，因为表嫂离婚的第一件事，就是断了公婆的房租。
大爷大娘从被房东赶了出来，大冬天流落街头。
他们也指望不上大表哥，因为儿子才是最不靠谱的，被富婆抛弃以后才知道，大表哥竟然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
现在表哥躲债去了，表嫂带着儿子走了，大爷大娘无家可归。
我试探着问我爸：“爸，大爷大娘要是来找你，你管不？”
我爸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坚定地对我摇摇头：“不管了，我以后就管咱自己家，谁才是对我好的亲人，我心里有数，不犯傻了。”
我笑了：“爸你说的对，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的家也不是你自己，那可是有妻子儿女的，现在还有个小孙子，凡事和家里人一起商量。”
这话算是对我爸的安慰，也算是对他的时刻提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