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5
奶奶开口骂道：「你做梦…你嫁给了我们家……」
妈妈微眯眼睛，以掌化刃，眼看就要欺身而来，奶奶赶紧闭住了嘴。
爸爸紧跟着道：「等等！也…不是不行……」
妈妈皱眉看着他：「但是呢？」
爸爸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但是，你要给我再找个老婆，你才能走，你不能生儿子，说不定换个人就能生了呢？我看你妹妹叶贫女就不错…而且，谁愿意娶你这泼妇似的……」
爸爸的声音在妈妈的注视下越来越低，直到没了声息，反而还在不断观察着妈妈的神色。
妈妈侧目看向我：「我还有个妹妹？」
我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有的，但你嫁过来以后就跟娘家断了联系，也一直没回去过，我也没见过她……」
妈妈怒极反笑，气得笑出了声：「好啊你，还敢把主意打在我妹妹的头上？怎么，你跟我叶家过不去是吧？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你就认识我们两个？」
爸爸脸色一变：「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觉得妯娌更亲吗……」
妈妈破口大骂：「亲你奶奶个腿！要说亲，我看你跟你妈更亲！你俩为啥不生个儿子？一个只想要儿子、一个只想要孙子，真是蛇鼠一窝，我看你们就登对的很。两人恶心到一起去了，还好意思给我女儿起那些烂名字，老娘再说一遍，这么想要女人、这么想要儿子，跟你妈生去！连钱都不用花，你妈脱了袭裤就能躺那儿！」
我愣愣的看着妈妈，在村里待了十好几年，我还从来没见过骂人这么脏的人……
爸爸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而奶奶呢，白眼一翻，竟然活生生被妈妈的言语攻击气晕了过去。
妈妈拉起我，撞开爸爸挡路的身子，就回了屋，反手把门一插，领着我美美睡觉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问我：「如意，你赶明儿给娘问问，这和离，需要些啥？」
我点点头，翻了个身，面朝她，黑色的瞳仁里亮晶晶的：「你们那里，和离需要什么？」
妈妈想了想：「我虽然嫁入了后宫，但那狗皇帝说，时机成熟会给我一封休书，我想，这就是和离吧，可是我还没能等到，就……」
我伸手，学着她拍我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
「娘，睡吧，以后有我。」
妈妈看着我亮闪闪的眸子，也伸出手环住了我。
享受着难得的寂静。
6
夜里，我睡觉不老实，整个人转了个身子，头耷拉在床沿上，却突然感觉身子一重，整个人立刻被拖到了地上，脖子上好像套着什么东西，整个人更是呼吸不上来，挣扎间，我碰醒了妈妈，嘴里喃喃道：「娘…娘……」
妈妈翻了个身：「娘娘？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直到绳索越勒越紧，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啊…」
妈妈本来闭着的眼睛迅速睁开，眸光亮闪闪的，她蹭地一下把床头灯打开，入眼就是我被一个环形绳索牢牢套在脖子上，正被窗户外面的奶奶往外拖。
她龇牙咧嘴的，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阴狠，恶狠狠的看着我们。
「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你们被妖魔附体了，不是我唐家人！」
妈妈气极了，使出浑身力气，竟然硬生生将那根捆着我的绳索撕烂了！
绳索是麻绳做的，看样子非常有韧性，可是，就这样被妈妈瘦小的身躯撕烂了！
我顾不上脖子传来的疼痛，赶紧上去看妈妈鲜血淋漓的掌心。
那绳索上的倒刺把妈妈手心划破了，翻出了许多流血的嫩肉，有的还几近看到了白骨。
奶奶见这招不成，慌不择路向后跑。
妈妈就着纱窗上的洞，咬牙往出一撞，纱窗应声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就直奔奶奶的背影而去。
她年纪大了，也跑不了多快，很快就被妈妈追到了。
下一刻，妈妈恶狠狠的捏着她的脖颈子：「你这老不死的，竟然敢对我女儿下手……」
就着屋内的灯和月色，奶奶被掐的都有些大小便失禁了，淋淋拉拉漏了一地，弄的院子格外恶心。
妈妈一边忍着恶心，一边使劲，眼看她就要把奶奶掐断气了，我才缓过劲来，忙不迭的冲出去，拉住她。
「娘，在这里杀人，是犯法的，要进监狱的……」
妈妈一愣，别过脸道：「该死，我怎么忘了，这里也有诏狱一说。」
她手一松，奶奶趴在自己的污秽物上，咳的丧心病狂。
下一刻，她又被妈妈踩在脚下，让我将那根两截的麻绳正好拿来，给她用用。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按她的话拿来。
妈妈比当了一下：「这两截绳子不长不短，刚刚好。」
话音未落，她就将它们分开，一根捆起了奶奶的双手，一根束住了奶奶的双脚，找了块抹布堵住了她的嘴，把她扔进了厨房。
接着，她用力关上厨房的门，带着我回了屋，任凭身后老太婆呜呜咽咽的怒吼。
可尽管如此，这么大的声音下，爸爸依旧没醒。
我遥遥的看了眼西厢房，门里呼噜连天。
妈妈拽拽我的手：「快回屋，我看看你的伤。」
我收回目光，温顺的回了家。
妈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堆冰块，敷在我脖子上，凉的我龇牙咧嘴。
「嘶……」
她带些愠怒的看着我：「你说你，睡那么死，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小声嘀咕着：「你不也是……」
她面色一顿，尴尬的扭过头。
看着她的囧样，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带着脖子一阵疼痛。
我手摸上去，那里已经破皮了。
妈妈招呼我上床睡觉，可眼看天就亮了，经过这么一闹，我们也没了睡意。
我们靠在一起说着以前的事，聊着聊着，我突然决定等早晨，去问问村医，他是文化人，说不定知道和离需要什么。
昏昏沉沉间，我竟然睡着了。
7
「死女人，放开我！」
我翻了个身，却猛然听到耳畔响起这句话。
等等…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只有脖子上传来的隐隐疼痛才提醒我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爸爸被绑在椅子上，瞪圆了眼睛，叫嚣着骂着眼前的女人。
妈妈坐在那儿，屈起一腿，另一腿随意耷拉着，一双眼睛肆意打量着他。
「就你这点本事，还想杀我？」
我下意识看过去，果然，地上扔着一把短刀，妈妈冲我努了努嘴，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瞧，你爹…啊不，这男人想杀了娘。」
我赶紧跳下床，跑到妈妈身边，道：「那将他跟奶奶关到一起去！也不要给他们吃饭了！」
爸爸震惊的看着我：「你这白眼狼……」
我往后躲了躲，妈妈点点头：「你说的对，蛇鼠一窝嘛，他们就应该到一起去。」
我和妈妈抓着椅子靠背，一人一头，就这样硬生生将椅子上的男人拖到了门外，他虽然极力挣扎着，但也逃不过我们的力量，尤其是妈妈，要知道，她是能徒手把人提起来的！
将爸爸连人带椅子拖到厨房，妈妈一脚踹开门，把经过一晚上，已经爬到门口的奶奶又踹了回去。
这次，还把爸爸也扔了进去。
妈妈坏心的锁上门，敲了敲玻璃。
「给你们制造了一个生孙子的机会，不要太感谢我。」
然后领着我走了。
我借着脖子上的伤口，去找了何医生。
他低头看着我的脖子：「怎么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上吊呢……」
我脸色变了变，要是我敢死的话，被这样折磨后，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显然，看到我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空气沉寂了一会，我问道：「何叔叔，我想问您…您知道和离…啊不，离婚需要什么吗？」
他头都没抬，只是自顾自给我上药。
「怎么，你爸妈要离婚？」
我点点头，挤出几滴泪：「妈妈不堪折磨……」
何医生了然的点点头：「确实，通过上次的事儿我就看明白了，他们家是真不把你们母女俩当人，不说别的，就说这段时间你俩来我这里，大大小小足有几十次……」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讲话，过了好半天，才说到重点。
「可是，如果是你爸妈的话，根本不需要离婚啊？」
我一愣：「为什么？」
何医生突然笑出了声——
「因为，他们根本没领结婚证。」
8
村里是没有领证习惯的，只有那些上了城里的，知道领证重要性的人，回来才会带着媳妇或者丈夫去领证。
爸爸和妈妈是一辈子的农民，显然，他们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他们没有领证！
也就是说，如果妈妈想离开，可以直接离开！她是独立的自由人！
我呲开牙，兴奋的跳下椅子，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
临走时，何医生叫住了我：「诶！」
我回头一看。
他继续道：「如果真的要离开这里的话，记得快点走。」
我感激一笑，扭头的时候却知道，他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已被困在这里，只能把离村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我一路小跑回家，连水都没顾上喝，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
妈妈坐在沙发上摆弄收音机的身影一顿，下一刻，马不停蹄的从柜子里找出棉布包，开始收拾行李。
她风卷残云般袭过，下一刻，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就整齐的摆在了茶几上。
她率先背上大些的包袱，逆着光，扬头看着我。
「如意，走，跟娘闯荡去！」
我看着她的样子，那样子，活像电视里演的潇洒的女英雄。
我赶紧上前捡起小包袱，却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几步跳上包袱柜子，将柜底的一个红布包翻出来，当着妈妈的面打开它。
「看，我们的钱！」
妈妈点点头，了然一笑：「我怎么忘了这茬，没有盘缠，我们怎么能走远？」
那红布包着的，是奶奶和爸爸攒起来的积蓄，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么长时间已经攒了不少红色钞票，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玉器，比如手镯、戒指什么的。
奶奶曾经说，这是她家祖传下来的，她怕丢了，一直压箱底放着。
但她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地方自然被我记住了。
带好这些东西，我们趴在厨房玻璃上。
屋里的两人一天没吃饭喝水，两人的精神状态显然有些不太好。
我们咚咚的敲着玻璃，椅子上的人也没抬头，反而是地上的老太婆，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像在说，她错了。
可是已经晚了。
在看到我们身上大包小包的打扮后，她们显然意识到，我们要跑了。
妈妈兴奋道：「本宫没跟你家领那什么破证！本宫要走咯！」
奶奶挣扎着往前靠，我知道，她不是在挽留我们，而是在担心他儿子没有了媳妇和女儿。
我想想到什么似的，扬了扬手里的小红布包：「奶奶，还有这个，我们也拿走了，谢谢你！」
她的眼神突然呆滞了，无法反抗。
我跟妈妈相视一笑，挽手离开了这里。
看着身后渐行渐远住了十几年的家，我突然想。
如果当初不是奶奶打我的那下被妈妈挡了，妈妈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我喜欢的样子。
说起来，还得感谢奶奶呢。
我抓着妈妈的手紧了紧，往前跑了两步。
她也紧紧的捉着我，生怕我跑丢了。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这个，困扰我十几年的地方。
我不再叫招娣盼娣。
我就是我，我叫叶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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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离开村子以后，我们一时间不知该去哪儿，只能漫无目的的走。
直到坐车到了镇上以后，我们才看到角落里有家武馆，上面写着招收先生。
肉眼可见的，妈妈眼睛一亮，紧了紧我的手：「如意，我们有地方去了。」
妈妈去应聘了。
起初，老板看妈妈一介女人，不想要她，女人的力量毕竟薄弱，虽然妈妈反复重申她有技巧，但在老板眼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技巧都是徒劳。
可后来妈妈使出了一招点穴法，将老板一个两百斤的大男人定在那里动弹不了，老板才真的相信妈妈的水平，破格录用了妈妈。
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下来。
武馆没有女人，几个师傅人都很好，对我和妈妈也非常照顾，没有因为我们是村里来的就无视我们。
每当这时，我就会像，外人尚且能对我们施以善心，可我的亲生爸爸和奶奶，怎么就能那样对我们呢？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妈妈以点穴为招牌，成功将武馆的名头打了出去，来这里学习和报名的人也越来越多，妈妈每天虽然累，但看她的样子，我能想到，她是回忆起了以前上战场的叱咤日子，一天天的，我们的待遇也变得更好。
在老板眼里，妈妈就是棵摇钱树，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供应着我们。
我们两人开始日渐丰腴，妈妈底子很好，只是黑瘦了些，现在胖了点，才勉强算是正常女性的体型，她成天教学、武打，身上的肌肉更是一排排，黑的健康，是现在流行的什么…小麦肤色？迷人的很。
我随妈妈，身上没有半点爸爸的影子，又因为整天躲在屋里，白的吓人。
在妈妈的耳濡目染下，我也小小学了些防身术，最起码可以保护自己。
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
可那天早晨，我跟在妈妈身后，她刚打开武馆的门，就看到外面杵着一个男人，那个头足有一米八，长相看起来也比我那死爹甩出去一万条街，一双眼睛紧盯着妈妈。
他蓦地笑了：「我就说，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有会点穴的人？果然是你，叶以柔。」
我看着妈妈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
下一秒，她飞奔着跑了出去，牢牢的挂在男人脖子上，呜咽着道：「我终于等到你了，旭昶……」
男人回抱住妈妈：「没关系，在这里碰到也好，上辈子我没能把你从皇兄手里解救出来，就让你惨遭毒手。重活一世，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妈妈将头埋进他脖颈，狠狠点头。
我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还有我这么个观众。
尴尬的从男人身上下来，走到我旁边拉起我。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叶如意。」
他看看我，再看看她，眸里含笑：「不错，随你。」
男人弯了弯腰，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王旭昶。」
看妈妈的反应，我哪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她能脱离苦海，找到自己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随即礼貌的握上去：「叔叔好~」
妈妈也弯下腰，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
「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青梅竹马，昶王殿下……」
我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前世的因果啊。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日头打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好像披着一层淡淡的光。
这一刻，我悟了。
我们，才是自己命运里的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