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我轻哼了一声，转身甩袖离去。
君威？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若不是我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在皇伯伯走后力挺他上位，他哪来的君威？
06
日子一天天流逝，禁足期间没人来打扰我的生活，不用为宫廷内事务犯愁，也算清闲自在。
时常我在想，若有一天可以放下皇后之职的担子，去过普通人家的生活该多好。
可惜幻想总是美好的。
从我踏入宫门起，我注定要成为这红墙下的枯骨。
禁足令解开以后，我却越发慵懒，不愿出门。
这天晌午，我正在用午膳，突然听闻宫人来报 。
云瑶怀孕了。
我看着眼前丰盛的午膳，顿时没了胃口，我想起来我跟祁承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新婚燕尔不到一年的时间，那位小天使便降生在我的肚子里。
只可惜那小小的孩童，终是尚未来得及一眼这世间，便可怜地早夭了。
怪谁呢？怪他父亲突然遇刺，他的母亲比起爱他来说更加爱他的父亲。
于是我便没了孩子，心口还落下深深地一口刀伤。
罢了，逝者已矣。
宫妃有孕，我这个做皇后的理应前去探望慰问。但是我并不想去长春宫，我知道祁承璟肯定在那里。
我并不想见到他。
于是我便让清儿备了两份重礼送过去。
没想到我不去找人人偏来找我。
下午，我正在看书，瑶妃一脸春风得意地来给我请安。
我冷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抚摸着并不隆起的小腹，耀武扬威道，“皇后娘娘，臣妾怀上了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呢。”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那又如何？”
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皇后娘娘是不是很羡慕臣妾呢。既有陛下的宠爱，如今又有子嗣傍身，您这皇后之位，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抬眸撇了她一眼，“就你？也配？”
“苏珺念，你别真把你自己当回事，你爹死了，你现在没了靠山，又能猖狂多久？我劝你识相点，自己主动从这个位置下来。”
“呵，就算本宫父亲已去，本宫依旧是皇后。我堂堂高门嫡女，难不成要给你一个卑贱婢女让位？你配吗？”
我放下手中的书，与她对视，见她火冒三丈的样子甚是有趣，不禁轻笑出声。
但这在她眼里，是赤裸裸的嘲讽。
“皇后娘娘真是底气十足啊，但是再应的底气都抵不过陛下的一句话吧。”她咬牙切齿，似乎已经愤怒到极点。
“他的一句话有用的话，一月前就不会发生那长春宫之事了。”
“皇后娘娘就这么笃定陛下不会废了你？”
“呵，废与不废又怎么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我劝你别打什么歪心思了，本宫一日不死，你永远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妃妾。”
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地离开。
我笑着摇了摇头，真是自不量力的蠢货。
07
云瑶的到来，像夏日骤雨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是真正让我奇怪的是，祁承璟居然没有来找我算账，这很不正常。
我拿起清儿剥好的橘子，塞进了嘴里。
挺甜。
抬眸却看见清儿愁眉苦脸的站在那，我挑眉道，“我家清儿这是被哪个男人负了心，大早上的在此悲感春秋？”
“啊？”清儿一时间被我说得有点懵，半晌后反应过来我是在调侃她，竟然红了眼眶，“娘娘你还有心思开奴婢玩笑。”
“发生了什么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
“瑶妃娘娘说，御园的橘树太碍眼了。陛下便下旨……等到这季橘子结完，便让人拔了种上瑶妃娘娘最爱的桃树。”
“啪嗒。”我手中的橘子掉在了地上。
心中的苦涩油然而生，祁承璟真的一点情面都不顾及了吗？
我自小喜欢吃橘子。
那片橘林，是当年父亲带我刚从塞北回来，与他就别重逢的时候，他在皇伯伯的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才求来这片橘林。
一颗颗橘树，皆是他亲手种下。
每当橘子熟的时候，祁承璟总是牵着我的手，在林子里穿梭，摘两个橘子，一起爬上屋顶，吃着橘子，仰视星空。
“阿璟我的橘子好酸，我要吃你的。”
“呐，给你。”
“嗯！你手里的甜。”
我们换着橘子吃，尝了一口他皱眉道，“阿念又胡说，明明是你的甜。”
“嘿嘿，明明是阿璟剥开的最甜。”
“那我给阿念剥一辈子橘子，阿念愿不愿意了”
“愿意！”
恍惚间，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如今他要亲手摧毁那里，是准备连同我们的感情一起摧毁吗？
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吗？
那些海誓山盟都成了过眼云烟吗？
蓦然地我有些心酸。
不自觉地，我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殿宇，跨过九曲回廊，来到橘林。
已是仲秋，花木凋零，但是橘林依旧生机勃勃。
我伸手摘了个低处的橘子，剥开尝了尝。
好酸。
不自觉地，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滑下。
“哟，难得啊。我就爬上树睡个觉，没想到见到了仙女儿落泪。”突然一声玩世不恭的男音想起。
“承炀？”我有点不确定，祁承炀不是自皇伯伯去世以后便云游四海，不见踪影了吗？
“嘿，阿念姐姐还记得我啊。”祁承炀突然从我眼前的一棵树上蹿了下来。
今天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衫，混在一片绿叶中，着实是让人找不到。
“你怎么回来了？”
“外面玩腻了呗，想回京过富贵日子。”
“我怎么记得，你不是那种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呢。”
“好吧，我不是。你在宫里的是我都听说了，想离开吗？我可以带你走。”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那双深邃的眼中充斥着真诚。
“想离开？有这么容易吗。何况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他也有借口把我找回来。”我苦笑道。
“可是他对你并不好，他还动手打过你！”
“你都知道了啊。”
“这宫里从来就没少过嘴碎的奴婢，所以跟我走吧。”
我叹了口气，“离开我又能去哪里呢，我爹没了，我没有家了。”
说完，我就转身逃似的离去了。
我知道祁承炀的心意，但是我这辈子只可能是祁承璟的妻，与其给他希望然后再让他失望，还不如一直不予回应。
08
“娘娘，娘娘，陛下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阿清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打断了我正在绣花的动作。
“怎么了？”
“瑶妃娘娘滑胎了，说是之前吃了您送的补药，太医看了说是里面混了碎骨子。陛下正要来拿娘娘问罪呢。”
“碎骨子？”
“对，但是奴婢确定，送过去的时候绝对没掺杂这些东西。奴婢走之前还特意对了一遍。”
我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皇后，毒妇！你给朕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祁承璟语气中充满着暴怒。
他冲进内殿看到我还安坐在那，怒火更盛。
我让清儿带着宫婢都出去，不一会，殿内除了我和祁承璟，只剩下烛火燃燃。
他怒视着我，“皇后你真是个毒妇，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就枉害朕和瑶妃的孩子。你是想因为一已私欲让朕断子绝孙吗？”
“陛下单凭那补药里的碎骨子就定下臣妾的罪名，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我坦荡的与他对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可是在他眼里，那是对他的挑衅。
“毒妇，贱人，补药是你送的，除了你还有谁？”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用足了力道，我被打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陛下这是第二次打臣妾。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您在我父亲和皇伯伯面前许诺，一生疼我，宠我，爱我，不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呵，苏珺念，除了搬出你爹和父皇压着朕你还会干什么？行，那朕就告诉你，以前那些都是假的，为了哄你开心，为了娶你，得到你爹的支持，最终的目的就是登上皇位而已。”
他蹲下来，扣住我的下巴，看见我眼角流出的泪水，他笑了。
“什么承诺，什么橘林，都是假的，只是朕想要得到你的手段罢了。如今父皇已经驾崩了，你爹也死了，你还有什么价值。”
他的字字句句，如同一把刀一般，一下一下地在把我的心划开。
“陛下真的没有爱过臣妾吗？”
“你不会真以为朕会喜欢你吧，真是可笑至极。朕白天跟你海誓山盟，晚上你猜朕在干什么？朕在跟云瑶翻云覆雨。哈哈哈，也就你愚蠢的相信这些。”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紧了禁，我不得不仰视他。
“朕真正爱的是云瑶，而父皇在大婚过后发现了朕跟云瑶的关系。秘密把她送走，从那时起，我就对你厌恶至极。要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她，朕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你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你可比她差远了，她会取悦朕，会哄朕开心。而你，一天天的端着个高门小姐的架子，作态真是让朕恶心。”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六载的男人，如今告诉我我只是替代品罢了。
“如今朕和她的孩子因为你没了，你说你是不是该付出点代价？”
“等着吧，朕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他这副嘴脸可怕至极，我战栗地看着他，仿佛到今天才认识什么是真正的他。
“来人，皇后心肠狠辣，嫉妒嫔妃，戕害皇嗣。即日起幽闭凤仪宫，非诏不得出。”
祁承璟走后，我瘫倒在地，默默地流泪。
我突然后悔跟父亲回到京城，并且留在京城成为了祁承璟的太子妃。
五六载的时光，全是欺骗！
我像丢了魂一样，枯坐在那。
09
一转眼到了冬天，偌大的凤仪宫只剩下我和阿清。
如今瑶妃……不，是瑶皇贵妃掌管后宫，自然是没有我的好日子过了。
雪都下了十几天了，可是今年的棉被棉衣，内务府似乎是忘了还有凤仪宫的存在。
可怜我贵为一朝皇后，将门嫡女，最后落得一个只能穿去岁旧衣的下场。
真可谓是凄凉！
我终于明白了祁承璟所说的生不如死是什么了。
如今我除了挂着个皇后的名头，其余与冷宫弃妇又有什么区别呢？
突然，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跪在我面前。
“属下来迟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影穆？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阿爹……”身边吗。
我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我爹早已西归，顿时眼眶红了。
“将军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大小姐。只可惜前些日子宫里守卫森严，属下进不来，如今陛下出游，属下才得以混进来的。”
他将一个盒子递给我以后解释了一番，便站在一边不作言语。
我看完盒子里的东西，长久地不再说话。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晚，留下了眼泪。
爹，您到底是为什么要将这么重大的选择留给女儿呢？
阿清从外面回来，垂头丧气地道，“娘娘，御膳房的人简直欺人太甚，这饭都是生冷僵硬的，让人怎么吃。”
她看到影穆的那一刻，眸中亮了亮，“影穆哥，你怎么来了？”
随即她又哭丧着个脸，“可是我们现在都没法好好招待你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大小姐每日都吃这个？”影穆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我家娘娘被陛下冷待了，那些狗奴才就知道仗势欺人，以此讨好瑶皇贵妃。”
“大小姐，将军一生的夙愿就是让您平安快乐幸福，如今您……”他欲言又止，但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最近朝堂上怎么样？”我没有回应影穆，却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娘娘，奴婢听说最近皇上特封了好几位纨绔子弟为高官，原因竟然是他们把举国名妓找来献给陛下。”
“还有还有，之前将军收复领国的那块土地，陛下居然又送回去了，条件是每岁进贡数位绝色美人。”
此时，影穆突然跪下。
“属下觉得有一件事不该再瞒着大小姐了。”他的眼眶泛红，“将军其实是中毒而死。”
“什么？”我和阿清同时惊呼出声。
“凶手是谁？”我声嘶底里道。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但是我不敢相信他居然能狠绝到这种程度，我爹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啊。
“大小姐，别怀疑了，就是他。他为了向将军索要我今日交给您的东西，不惜以将军的性命相逼。”
我瘫坐在椅子上，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明白了。
无论是爹刚死时他的温言细语，还是他如今的断然绝情的原因我都明白了。
他如今虐待我，让我生不如死，无非就是想逼出我爹的人交出这样东西。
我突然好恨他，也好恨那个当初爱上他的自己。
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
10.
我在窗前枯坐了一整晚，雨雪下了一夜。
早晨，雨雪停了，呼啸的狂风也不再击打窗户。
天晴了，雨停了。
我长叹一口气，终于决定下来。
影穆出现在我身后，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我穿上曾经封后大典上穿的服饰，淡扫蛾眉，细挽青丝。
一切收拾完毕后，我带着影穆和阿清悄然地来到金銮殿，皇帝上朝的地方。
幸好跟着父亲多年，我们三个的武功都是很好的，躲过了大部分的侍卫。
终究是我身上的华服拖累了我们，被一小队侍卫发现。影穆和阿清索性直接结果了他们。
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上朝的时间到了。
我看准合适的时机，捧着盒子走了进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想拦住我，却被悄无声息靠近的士兵给打晕过去。
我一步一步地靠近祁承璟，亦如他登基那天的封后大典上，走到他身边那般。
只不过以前他面上是虚伪的微笑，而今天是真实的震怒。
很显然，无论是祁承璟还是文武百官都很震惊我的出现。
“大胆皇后，擅闯朝堂重地，众爱卿看看啊这就是你们所拥立的皇后。”祁承璟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这个贱妇心肠狠辣，于内善妒，枉害妃嫔，戕害皇嗣。于外目无君主，肆意妄为。来人，朕要拟旨废后。”
一时间百官哗然。
我轻蔑一笑，“陛下大可不必拟旨，因为很快，你的圣旨只会是一张废纸了。”
我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直接走到本朝丞相面前，“秦大人，本宫能否请你看一样东西，顺便鉴定一下真伪。”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我知道，我手上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
秦丞相接过，反复看了几遍，突然老泪纵横，转头冲殿外的方向跪下，“老臣领旨。”
然后他又走回来，冲我跪下，“还请娘娘宣旨。”
众人都被丞相的举动震惊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
我踏上金銮殿的最高处，与祁承璟平视，显然他已经猜到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嘴唇微微颤抖。
“陛下，您作为一国之君，对内纵欲享乐，穷奢极欲，对内谋害忠臣，任人唯亲。若您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千里江山将毁于一旦。”.
“幸好先皇有先见之明，留给我父亲一份密沼。”
我打开丞相还给我的东西，朗声道，“吾子承璟，无好生之德，心机深沉，骄纵淫奢，今吾留此沼，若不改本性，即不配为帝……”
文武百官顿时惊诧无比，这是在……废帝！
我将废帝另立的诏书念完后，朝堂上鸦雀无声。
祁承璟绝望地瘫坐在龙椅上。
突然有一个官员站出来，“皇后娘娘，伪造圣旨可是株连九族知罪。”
“哦，是吗？你是在质疑本宫？”
此时跪在地上的丞相站起来，冲底下的人说:“老夫已经看过了，上面无论是笔记还是印章，都是先皇亲手留下的。印章是私印，除了我和几位顾命大臣知晓以外，无人可知。”
说罢，他再次跪下，朗声道，“臣谨遵先帝遗命。”
后面的大臣见此，也纷纷跪拜，“臣谨遵先帝遗命。”
我转头看向还没回过神的祁承璟。
“废帝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相信各位也有所耳闻。我已与其夫妻情尽，相看两厌。幸好皇伯伯怜惜，死之前还挂念着我，特赐一份和离书给我。”
我拿出盒子中的第二张纸，放到了祁承璟面前。
“从此你我夫妻恩断义绝，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你真的不愿意留下？”已经登基称帝的祁承炀问我。
“当初你一心想带我走，如今怎么又一心想让我留下了？”我笑着调侃道。
看着祁承炀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有趣。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皇宫对于我来说，太肮脏黑暗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虚度光阴了。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那好，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这是我跟祁承炀的最后一次对话.。
从那以后，我便带着阿清和影穆一路南下，游山玩水，看尽我父亲曾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锦绣山河。
两年后，江南的一家小院内。
日已迟暮，夕阳无限好。
我躺着贵妃榻上，看着窗外那两个人。
阿清拿出手帕，擦掉影穆面上的汗珠。
两个人相视一笑，俊男美女，落日下美的像一幅画。
我想，是时候办一桩喜事热闹热闹了。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