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04
她不知从哪儿拿掏出一包东西塞进大姐手里。
女孩再转身面对镜头时，竟是满脸泪痕。
眼泪夹在眼眶边上，委屈巴巴盯着我的镜头。
两秒后，掉落一颗饱满的泪珠。
“我没想到孩子是真的生病了。”
又一颗泪珠从脸颊滑落。
“看到刀口的那一刻，我的心好痛好痛！”
她捂着胸口，低垂双眸，两颗滚圆的眼泪滴落。
“大家都是热血青年，我们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她委屈巴巴拉过男朋友一起面向镜头，男生竟然也开始流泪。
“这30万，不需要大姐还，是我们无偿捐献的，希望孩子能尽快好转！”
这是闹的哪一出？
眼泪滴落的节奏，控制的恰到好处，没有三两年的练习是达不到这个功力的。
男孩甚至抱起了小杰，在他惨白的脸上蹭了蹭，亲昵的模样让我恶心。
“我们在此呼吁，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弱势群体，我们代表他们感谢广大网友！”
小情侣一脸虔诚的说完这番话后，竟然对着镜头90度鞠躬！
虚伪！
女孩对着大姐使了个眼色，大姐打开那包东西—一条大横幅！
大姐与女孩两人各展开一角，红色烫金字体赫然显现：
【让爱洒满人间—王悠悠、曲超捐赠人民币30万元】
原来女孩名叫王悠悠，男孩叫曲超。
王悠悠拿着横幅，在我的摄像头面前又开始落泪，她假惺惺抹着眼泪嗔怪大姐：
“大姐，你何必大张旗鼓呢？”
“我们做好事不留名，名誉不过是身外之物。”
大姐不善言辞，她呆呆站在一旁。
太无语了。
如果不是看在救命钱的份上，我想立刻冲上前给他们一耳光。
小情侣又附和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男孩收起横幅，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快速写上金额，递给大姐。
大姐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接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借用了纸笔，在纸上画了几笔，把那张纸递给曲超：
“小伙子，这笔钱算我问你借的。这是借条，借款金额30万。”
“我一定会还你的。我还不了，我儿子打工还。他还不了，我孙子还。”
镜头对准大姐的脸，她抬眼对着镜头承诺：
“广大网友作证！我，李秋，欠小伙子曲超30万。我若不还，天打雷劈！”
此刻我的心情，百感交集。
自尊和生命，显然后者更重。
如果我是她，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会放下自尊，相信任何一位妈妈都会这样做。
这对情侣，极尽所能当“显眼包”，还将自己姓名公之于众，这实在匪夷所思。
“捐赠仪式”结束，曲超收拾衣物，催促王悠悠快走。
王悠悠扭动腰肢，拨弄头发，一脸餍足消失在人群里。
05
人群退散，我和几个年轻人去扶起大姐。
大家有递热水的，有用湿巾擦额头的，有帮忙拍灰尘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孩子有救了。
我们兴奋的陪着大姐去银行，支票给到柜台。
没想到，银行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冷冷说道：
“空头支票，无效！”
这六个字在我脑海里炸开，我一时不能消化这句话的信息。
大姐瘫在银行大厅，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嚎啕大哭。
这是大姐和孩子唯一的希望啊！
没有什么比给人希望，又生生浇灭希望更残酷了。
大姐凄惨的哭泣声回荡在银行大厅，大家沉默不语。
此刻，任何语言都失去了意义。
怒火在胸口燃烧，压抑的我要发疯。
我连线同事，气愤说道：
“小冉，我们被小情侣骗了！”
“我要爆光他们！曲超、王悠悠，他们不是人！”
怒气未平，我急出了眼泪。
同事劝我冷静：“你去看热搜，快，快去采访他们！”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词条：
【曲超和王悠悠并非情侣，他们同为电影学院学生，为出名不择手段。】
原来如此！
他们为了炒作，为了出名，什么手段都敢用，竟然毫无下限！
我想问问他们，人血馒头，好吃吗？
06
赶往A大的路上，根据网友扒出来的信息，我基本掌握了他们的情况。
我以为曲超和王悠悠会拒接访问，没想到他们两人在教室等着我们到来，教室布置的像简易发布会现场。
众多记者和自媒体博主，整齐坐在一排，正挨个对他们俩提问。
王悠悠和曲超虽未更换衣服，但脸上少了娇纵跋扈的表情。
他们与我之前看见的判若两人！
我怒气冲冲挤到前排的中间位置，愤怒质问：
“曲超和王悠悠，你们欺骗大姐，吸引全网关注，有意思吗？”
两人淡淡笑着，无视我暴怒的神情。
另一名记者犀利问道：
“你们留下自己的姓名，难道就不怕网友人肉你们，把你们扒个底朝天？”
曲超保持标准式微笑：
“我的确不是富二代，但我家里拆迁10套房，就算不工作，我也实现了财富自由。”
记者拿出一沓纸质资料质问：
“曲超，你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普通家庭出身，父母是工人，你老家最几年没有规划拆迁区域。”
“所以，富二代身份，是不是你伪装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曲超面不改色，没有一丝尴尬：
“你爱信不信，我有没有钱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死鸭子嘴硬。
普通人的一句话，放在网络上会被无限放大，更别说方才引起民愤的人。
“如果我有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认识我吧。”
“毕竟，黑红也是红！”
曲超是懂炒作的，他的每一句话，在网络能迅速掀起一个词条。
【黑红，是否值得青年演员去追求？】
官媒第一时间抛出了质疑，随后发表一篇长评论，掀起网友一阵讨论。
网友热评中，置顶第一的评论是：
【请大家不要被渣男渣女带偏节奏，多多关注绝望的母子吧！小杰的手术迫在眉睫，捐款渠道请点击链接。人间自有温情在，不要让母子再次寒了心！】
看到这条评论，我内心一暖。
对比之前的键盘侠，总算有热心的网友专注到事件本身。
恐怕曲超和王悠悠也不会想到，他们的黑红看起来是带火了自己，其实也默默给了小杰生还的希望。
下一个问题，有记者问王悠悠：“你的名贵衣服、包、鞋子都是正品吗？”
她点头，不容置疑：
“当然啦。都是我男朋友买给我的。”
记者不知从哪取得的联系方式，直接拨通了王悠悠男友的电话，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
“王悠悠，我没有给你买过这些贵重的礼物，到底是谁送你的？”
？原来小情侣的关系也是假的。
王悠悠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着急说道：
“阿新，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头我单独和你解释！”
记者打断：
“你室友已在网上爆料，你在校期间，经常夜不归宿。情人节、圣诞节收到分别来自三个男人的礼物。你是得想想，应该怎么和男朋友解释！”
悠悠男友在电话那头炸了：
“王悠悠，不用解释了，没想到你是个爱慕虚荣，朝三暮四的女人。我宣布，我们分手了！”
电话立马挂断，王悠悠忍不住掩面痛哭。
在场的所有人，冷漠看她流下鳄鱼的眼泪。
她活该！
我打开手机，好奇网友是不是与我有一样的感受。
词条【‘作女’王悠悠自食恶果，惨遭男友抛弃！】迅速登上热搜榜。
点开评论置顶的捐款链接，小杰的捐款金额已经突破5万元。
放下手机，抬眼看见曲超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有些来气，厉声问道:
“你们大四临近毕业，就不怕这个行为，给学校蒙羞吗？”
我不理解，为了出名，难道就可以丧失做人的底线吗！
曲超也不急恼，慢慢回答：
“这是我们个人行为，不代表学校。我们单纯想出名，所以想了这个噱头。”
不曾想，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
“学校以有你们两位学生为耻！”
男人走向镜头前，拿出两人的毕业论文，啪一声摔在桌面上。
曲超和王悠悠站直了身子，躬身道：“李老师好！”
李老师对着镜头，一脸严肃：
“曲超和王悠悠为了出名，把救人性命的大事，当作哗众取宠的素材，我们学校对他们的行为提出严肃批评，也希望其他学生引以为戒！”
“欲从艺、先立德！此事折射出他们二人德行有亏，学校决定驳回二人毕业论文的初稿。至于是否按时毕业，等候通知！”
李老师发言完毕，瞥了一眼曲超和王悠悠，满脸失望的离开。
看着曲超和王悠悠苦涩的脸，堆积在我心里的怒气纾解了几分。
词条【喜大普奔，渣男渣女延迟毕业！】迅速占据榜单。
我和广大网友，都为学校的行为点赞！
瞟了一眼捐款进度，筹集的捐款已超10万元。
快一点，再快一点，小杰就可以进入手术室啦。
词条下是网友评论清一色直呼：
【解气！】
【让打脸来的更猛烈些吧！】
07
曲超和王悠悠没有之前轻松自信的表情，现在脸上的表情木讷而迷茫。
直播还在继续，我趁机质问：
“你们当初决定走黑红路线，策划这个噱头的时候，有没有考虑会面临今天的后果？”
曲超想了片刻，回答道：
“说实话，我们想过可能会有意外发生。但没想过意外来的这么快。”
“那你们现在，后悔吗？”
这是我，和光大网友此刻最想听到的回答。
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还年轻，试错成本很低。
只要他们认真道歉，大家会选择原谅他们。
但没想到，曲超和王悠悠互看了一眼，竟然摇摇头。
无语，他们死不悔改！
曲超冷静解释：
“在执行这场策划之前，我已经签约了经济公司的一部网剧，而悠悠也考进了话剧团，她目前正在公示阶段。”
“我和她作为新人，一开始接的是小角色，可是我们不比男女主角的演技差，我们不甘心给他们做嫁衣！”
“无论是剧组，还是话剧社都暗示过，我们与机会失之交臂，就是因为我们缺少名气。”
“所以我与悠悠一拍即合。”
“富贵险中求，我们决定试试。”
曲超目的达到了，他脸上又浮现了笑容：
“不管怎样，现在全国人民都认识了我们。所以，我们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们还会继续走这条路！”
大家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却不把握，偏要一条路走到黑，简直执迷不悟。
我上前一步，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吼：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廉耻！”
曲超双手一摊，无所谓的摇摇头。
如果此刻我不是媒体从业人员该多好，那我就可以冲上前代替他们父母教训他。
虽然我做不到，但网友眼明心亮。
词条【坚决封杀曲超、王悠悠！】迅速登上榜首。
网友空前意见统一，大家纷纷@曲超和王悠悠的工作单位，要求立刻封杀他们。
如若不然，网友将联合起来，抵制公司和剧团的名下的所有影视和话剧演出。
孩子小杰的捐款金额，此时已超15万，金额还在飙升中。
网友的抵制，很快就见效。
不到10分钟，曲超和王悠悠所在的公司，分别在网络上公开发布说明。
曲超的经纪公司发了一封道歉信，文中注明公司名下的艺人德行有失，感谢光大网友的监督提醒，愧对网友信任。
经公司管理会决定，已取消曲超参演网剧的机会，并决定长期雪藏曲超，直到合同终止。
同时，按照曲超合同的约定，若因个人行为给公司带来名誉问题，依法追究赔偿金20万元。
王悠悠考取的话剧团，也公布了一封说明。
因王悠悠在公示期给社会造成较大负面影响，不符合话剧团录用标准，因此取消录用王悠悠。
并且，她被拉进信用黑名单，10年内取消参加全国话剧社的招聘考试。
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
这一次，几乎是彻底击溃了曲超和王悠悠的信念。
他们策划这场闹剧的目的，此刻失去了意义。
词条【绝杀！曲超王瑶瑶现世报来了！】迅速登榜，网友给两人公司拉了一波好感，夸他们反应快，效率高，态度好。
此时我看了一眼捐款金额已达25万，我松了一口气，还差一点，小杰可以安排手术了。
08
曲超和王悠悠知道自己丢工作的消息，是通过曲超妈妈的一通视频。
现场一位记者拨通语音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中年女人的哭泣：
“超啊，你说你何必要这样做？我们不要求你出名，不指望你给家里拿钱，现在这20万的违约金，你是要了爸妈的老命啊！”
曲超一直塑造的富二代人设，此刻彻底崩塌。
他听到妈妈的声音，脸色煞白，手紧紧扶着桌面，声音颤抖说道：
“妈，什么20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作吧你！你去看看网上消息，你和王悠悠的工作都丢了！单位不仅不要你们，你的经纪公司还要向你索赔20万违约金，你赶紧和公司道歉！”
曲超听闻，眼眶微红，握紧了拳头，不知所措。
王悠悠愣了一瞬，张大嘴嚎啕大哭，嘴里念叨：
“我辛辛苦苦备考了半年，千里挑一的几率，我终于考上了。这下我完了，怎么办？我对不起我爸妈，对不起自己熬的日日夜夜！”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我行我素，不应该走捷径，不该挑战公众底线！”
他们终于知道后悔了，晚了！
王悠悠往旁边挪了一步，在空地上扑通跪下，眼泪噗簌落下，很快浸湿了地面。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一耳光，对着镜头恳求。
“求求剧团社给我一次机会，求求大家再给我们一个机会！以后我一定好好演戏，堂堂正正做人！”
她跪在地上，说一句话，扇自己一巴掌，念念叨叨：
“对不起，对不起！”
现场闪光灯打向他们，把两人脸上的懊悔照耀的一览无遗。
想起她打大姐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只恨现在她打的不够响！
曲超也崩不住了，他和王悠悠跪在一起，低头沉默。
词条【曲超王悠悠道歉！】冲向榜首，话题爆了！
评论区网友高赞热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把全家、把学校、把青年演员群体的脸丢尽了！】
感谢网友是我的嘴替，帮我狠狠骂了他们！
解气！
【王悠悠磕头！磕100个头！当初你怎么对待那位母亲，现在统统还回来！】
【顶楼上！王悠悠磕1个，我捐10块，一直磕，我一直捐！】
【大家不要忘了曲超，他装富二代，装B必须打脸。他扇一巴掌，我捐10块，一直扇，我一直捐！】
【我也捐！解气！】
【......】
现在的风向骤变，变成网友出钱，发泄对他们两人的戾气。
这种网友集体霸凌的事件，第一次出现在网上，而且舆论明显被好心人一直引导着。
坏人就该得到惩罚，我把网友的要求逐一念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他们二人听闻后，垂眸落泪。
曲超对着网友说道：
“我和悠悠欺骗了大家，我们真诚的道歉！”
“对不起！我们为了获得大家关注，伤害了小杰和他妈妈。”
“善意不应该被利用。我们接受大家的建议，我们愿意为自己的任性和无知买单！”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关注小杰，和类似小杰的群体。他们才是最应该被关注的对象。”
曲超话音刚落，王悠悠磕头声响起，她哭着数数，一个两个三个......
曲超在一旁打自己脸，目无表情，一掌又一掌......
此时，一个好消息传来，小杰捐款已超35万，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正在做术前准备，明天一早安排手术。
看他们忏悔的表情和红肿的脸，他们真的知道错了。
我的怒气，网友的戾气，也在他们一声声道歉中平息。
09
手术当天，我和其他记者一早蹲守在手术室外，想要获得第一手资料。
小杰妈妈在门外踱步，一会沉默祈祷，一会焦急望望手术室门口。
5个小时后，医生推开手术室大门，宣布手术成功。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小杰妈妈激动的抹眼泪。
福利机构找到小杰妈妈，递给她50万支票，解释道，这是本地知名企业家捐赠款，自愿资助小杰上学的一切费用。
并承诺，等小杰上了大学，会继续资助直到他毕业。
小杰妈妈抹了把眼泪，她伸手推掉了支票，摇摇手说道：
“感谢大家的关心，小杰的手术才顺利完成。网友捐的款项，我全部保存了下来！”
“小杰的救命钱，是我向广大网友借的。以后我会一一偿还。”
大姐太善良了，她不知道有专门的慈善机构，我和她解释道：
“这和曲超的30万不一样，不需要你偿还。我们机构存在就是为了奉献爱心，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你不用愧疚。”
小杰妈妈流着眼泪：
“这些我都知道。钱留给更需要帮助的人吧，我还年轻，能赚钱。网友们能在危难时候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我已经很感激了。”
“其实，小曲和悠悠，他们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
大姐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
有记者敏弱抓住了她的情绪，急忙问道：
“曲超和王悠悠，他们已经道歉了，大姐，你是怎么看的？你接受他们的道歉吗？王悠悠让你当众下跪，实在是太过分了，网友为你出了口恶气！”
大姐泣不成声，哽咽道：
“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得感谢他们，如果不是小曲和悠悠，我也不会被大家注意到。”
我想起他们伤害大姐的种种行为，怒气又一次在心里升腾，我吐槽：
“他们活该！坏人做了坏事，但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好人自有好报！”
话落的间隙，我看见大姐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小杰出院那天，我接到大姐的电话，她说有件事麻烦我，我扛着摄像机去了病房。
大姐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原来医保报销后，小杰只花不到20万的治疗费，剩下的钱，她希望我能还给网友，如果联系不上，帮她捐给福利机构。
我拿了卡，她欲言又止，怯生生问我：
“思雨，我想了解小曲和悠悠，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激动的放下随身包裹，拉她坐下，娓娓道来：
“大姐，你不知道？小杰住院的前一天，王悠悠被男朋友甩了，他们二人被学校延迟毕业。”
“后来，事情闹大了，曲超和王悠悠的工作都丢啦！你说是不是自作自受！”
大姐噌的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什么！”
我愣了一瞬，转而微笑，拉着她坐下，对她低声说道：
“最解气的是，王悠悠当初怎么对待你的，网友也对待她。她下跪磕了100个头，最后把头磕破了；曲超下跪打自己脸，都打成了猪头！”
大姐脸色煞白，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她泪眼朦胧拉着我胳膊祈求：
“思雨，麻烦帮我开直播！是我对不起小曲和悠悠，他们是好孩子啊，我不能毁了他们！”
“我要揭露事情真相！”
10
我联系同事开通了直播，同时加大宣传力度，联系博主推广。
因事情热度还未过去，直播间涌入大批观众。
大姐对着镜头，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开口声音哽咽：
“各位网友，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
大姐起身，手捂着起伏的胸口，弯腰90度对着镜头鞠躬。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曲超和王悠悠，他们是好人！他们在路边看到我，确认了小杰了病情之后，一直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我们。”
这……是什么意思？
她继续解释：
“可是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人太多了，他们的付出，没击起任何水花。”
“眼看小杰的病情加重，曲超提议，我们一起演出戏。他们是演员，事情操作起来不难。”
我震惊了。
回过神来，我和大姐再次确认：
“你是说，这个事件，全部由曲超和王悠悠一手策划的？”
大姐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
“也不全是。他们扮演情侣吵架，让我磕头，这些是提前和我商量好的。”
“后来，他们说会通过网络，向公众呼吁捐款，具体通过什么方式，这个没有详细说明。但小曲拍了胸脯保证，小杰一定会得救！”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只一出戏！
他们开始表现的越招人恨，网友对他们的不满才会更深，小杰才会被公众关注到。
他们不确定网友对小事件的善意，但笃定网友对他们的恶毒。
我内心泛起一阵酸楚。
20岁出头的年轻人，凭借一腔热血，让自己身陷囹圄，不顾自己的前途和安危，也不做任何解释。
我扪心自问，我做不到。
此时，同事告诉我，直播间爆了。
我想，我应该去找到当事人，询问他们口中的真相。
告别了大姐，任网上的舆论继续发酵，我怀着愧疚的心去了学校。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也曾是其中，参与网络霸凌曲超和王悠悠的那一片雪花。
11
当我在教室找到曲超的时候，他戴着耳机，低头刷题。
阳光照在他身上，晕染一圈光环。
“怎么就你自己在这？”
我轻声打断，他抬头发现是我，笑了笑：
“大家躲我还来不及呢。不过正好，我考研需要清净。”
我把机器架起，眼神询问他是否可以。
他点头同意后，我接通了直播间。
“曲超，你和王悠悠策划整个事件，你们从中有收取任何费用，或者，有获益行为吗？”
曲超收起书本，对着镜头，一副坦然：
“没有收取费用，也没有获益。但是这件事，我们非做不可，只是为了心安，”
我仿佛看到他至纯至净的灵魂，眼眶有些湿润：
“你们可以有很多办法，何必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大的一种方式！”
他保持微笑，又有些无奈说道：
“你能想到的，我们都尝试过。不过效果甚微，时间不等人啊。”
“小杰的病，等不起。说到底，我们确实欺骗了网友的，我和王悠悠跪下时，那一份道歉，是我们真的在对网友忏悔。”
想起那天他和悠悠下跪时，那一声声的巴掌和磕头声还在耳畔回响，我哽咽问道：
“参与这个策划的人有多少？知情的人要多少？这个结果达到你们预期了吗？”
曲超想了想，对着镜头抱拳感谢：
“悠悠男友、李老师、我妈妈都是知情的。还有传播学专业的同学，他们帮忙联系的记者和博主，大家一起引流给我们造势。”
“参与这场事件的人很多，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人都有，我在此表示感谢！总之，事件热度起来了，我们的目的也超乎预期达到了。”
没想到我们都是他的演员。
我继续问道：
“但是你和王悠悠的工作，的确因为这件事丢了，你们后悔吗？”
他沉默一瞬，却迅速摇头：
“我们没想到事情发酵的这么快。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但如果让我们再做一次选择，我们还是会重走一遍这条路。”
他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一个高尚的灵魂。
已经无需再继续访问，这就是他们的决心。
所幸，不久之后，曲超的经纪公司发表申明，恢复他正常的演艺工作，但曲超为了专心考研，已与公司友好终止合作。
王悠悠考取的话剧团，破例补录了她，她很快和男友走进婚姻殿堂。
真好啊，好人最后获得了圆满的结局。
这件事在网络上持续发酵。
功过是非，全由网友自行评判。
网友对此事的评价褒贬不一，但积极的评价多于消极的评价，有网友评价他们：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我突然想起，结束采访的那天，曲超离开时的背影。
他坚定的走向未来，背上的书包赫然印着几行字，出自于鲁迅的《热风》：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
我便是唯一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