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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26 17:49:47

被掌控的人生 已完结

被掌控的人生

来源:阅文作者:褒姒分类:短篇主角:姚瑶,妈妈

《被掌控的人生》中的姚瑶妈妈具有超高的人气,形象不错,个性独特。同时褒姒的文笔很好,可以将本文写的如此的精彩,《被掌控的人生》讲述的是:我妈为了彰显自己的母爱,每天雷打不动凌晨五点起来给我做饭。只是一杯玉米汁,她就要花三个小时将剥开每一粒玉米的皮膜,等榨汁后再用滤网过滤才端上我的桌子。我上高中后,她潜进我们学校做食堂阿姨,只为监视我。当发现我跟男同学拼桌吃饭时,她不分青红皂白,一把将汤碗扣在我头上,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这才发现,她这根本不是母爱,而是病态的控制欲。...展开

《被掌控的人生》章节试读:

5

遗憾的是,住校生活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因为升了高三,学习任务更重,我没有一天是12点准时睡觉的,总要或多或少的推后。

更让我感到孤独是,我仍然没有一个朋友。

跑校生的队伍我融不进去,而那些住校生大多是外地的,她们的友谊早在高一的时候就建立起来了,岂是我一个半路塞进来的人就能融进去的。

我恢复了以前独来独往的生活。

因为日常一些小摩擦跟舍友之间弄了点不愉快,我每次都是选在即将熄灯的时候才回宿舍,而天不亮我就又去了教室。

我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如果不是每天预留出来的中午用餐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是一个只会学习和刷题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我不用去想各种公事和知识点,也不用维持本就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只要放松享受这些吃的,把它们塞进嘴里就行。

没有人会强行管制我的用餐顺序,也没有人会因为我先吃干的再喝汤、挑食不吃大葱就动手打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甚至觉得这种安逸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我高考完。

我住校后从来没有联系过妈妈,问起来只是说自己忙,我所有的成绩和证书也都是老师转交给妈妈的。

她每次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都不回,有时候甚至能十分钟打几十个电话。

震动响的心烦了我就关静音,静音屏幕常亮我就背过去。

到后来,我甚至将手机塞在了床铺底下,以为不看就能假装不存在。

可是我太傻了,傻到以为这样就能逃开妈妈,却低估了她肯为我“付出”的能力。

那天,我在食堂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她,手里的饭缸不自觉的掉在了地上。

我妈竟然为了跟踪我、控制我,一路跟到了学校食堂里来。

她化身打饭阿姨,为的就是能每天多看我一会。

我不去找她,她自然来找我。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饭缸掉在地上的时候,全食堂的人目光都被我吸引了过来,我七手八脚的蹲在地上捡起它们,刚准备掉头就走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瑶瑶,快过来抓紧时间吃饭啊!你瞎跑什么!」

我像开了慢动作似的机械般回头,入眼的就是我妈戴着口罩都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高兴的用胳膊肘怼怼身边的人,说:「看到没,那就是我女儿瑶瑶,理科年级前三!」

在周围人的奉承声里,她笑得更大声了:「瑶瑶,叫你呢,怎么不过来?」

我有些踉跄的往那边走,我妈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看我的眼神却没那么和善。

她无视其他排队的学生,将我叫到窗口边,抢过我的饭缸,径直往里挖了一大勺他土豆烧肉,塞了个最大的馒头。

当然,肉要比土豆多得多。

排在第一个的女生瘪了下嘴角:「阿姨,你怎么随便给别人插队啊?看不到我们这儿排队吗?大家抓紧吃完饭都有事儿,先来后到不懂啊?」

伴随着她的指责声,一些视线夹杂着议论声向我射来。

我突然非常局促,仿佛那些视线就像一把把刀一样,射在了我心上。

都没来得及拿筷子,我直接端着饭缸跑到了离窗口最远的地方,任凭我妈在身后怎么喊我都没用。

见我逃走,我妈调转矛头指向了那个女孩。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跟我指手画脚的?就打一份饭能怎么着?你饿死鬼投胎的?少吃一口能死吗?别人都不说你来这儿呈什么英雄?我还就说了,以后我女儿要来吃饭,你们都得给她让位!耽误了她复习的时间你们拿什么陪?我女儿可是以后要上京华大学的人!」

「哪儿来的小泼妇也跟我女儿比?也不知道是谁生出来的小脑发育不完全产物。她是年级前三,你是什么?」

……

我妈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嘲讽她,女孩一开始还反驳两句,后来竟也被她骂的脸颊通红,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身后排着的队伍一看我妈的架势,也都散了。

从那天开始,我多了个新的外号“烧肉姐”,我妈是滥用职权让我随意插队的恶劣食堂大妈,我是食堂阿姨的高材生女儿。

为了我的学习,所有人都得给我让位,仿佛那个窗口是专门给我设的似的。

就连班主任都时不时地提醒我,让我跟我妈沟通一下,要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太偏袒我的话,她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给大家打饭了。

我没跟我妈说,我巴不得她赶紧滚蛋。

6

那之后,我就很少去食堂了。

要么拜托跑校的同学去校外给我带饭,要么就自己饿肚子。

那个食堂我不想再踏进去半步。

因为我妈的缘故,舍友对我态度更差了,她们明里暗里嘲讽我——

【没想到现在吃个饭都有关系户了,世风日下啊……】

【是啊,果然还是上面有人好使喔。】

【哈哈哈,我们今天去吃什么啊?】

【反正不吃土豆烧肉咯,那菜可得给烧肉姐留着呢,不然小心人家让她当食堂大妈的亲妈饿死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说说笑笑的去吃饭,留下我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看书。

翻动书页的手逐渐用力,关节也被我捏得发白。

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妈的举动会连累我在学校的日子更加艰难。

到底是谁让她过来的啊!有没有人问问我需不需要?!

眼泪滴进枕头里,宿舍没人我才敢放声大哭。

过了一段日子,“烧肉姐”的风头过去了些,我才敢赶在高峰期去食堂。

那会吃饭的人很多,我在赌,赌我妈看不到我。

我钻到了离她最远的窗口,吃的是我鲜少吃的汤泡饭。

但没关系,能填饱肚子就好。

汤饭是分开的,我习惯先吃干的再喝汤的,背对着窗口,我迫不及待的蒯了一勺子大米送进嘴里。

我满足的闭了闭眼,毕竟确实已经好久没吃过热乎乎的米饭了。

没过一会,一道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好,请问这儿有人吗?」

我以为他在跟别人说话,只顾狼吞虎咽吃自己的,刚准备把汤倒进去,他带着闷笑又说了声:「同学,我说,你对面有人吗?」

我抬起头,一个细皮嫩肉的男孩端着一份瓦罐汤和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看着我笑。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他坐了下来。

有个异性坐在对面,我也矜持了些,吃饭的速度变慢,就连米粒都是一颗颗往嘴里塞的。

「你吃的是大米吗?这汤是哪来的?」

他看着我,好奇的问。

意识到他在搭话,我扯了个笑出来,指着那家道:「那家的汤泡饭,味道还可以,这汤是浇在米里的,但我喜欢先吃点再喝汤…」

男孩了然的点点头:「那我下次尝尝。」

我咬了咬牙:「我吃汤泡饭不喜欢把汤倒进米里,你不会嘲笑我吗?」

男孩微微一怔:「我为什么要嘲笑你?每个人有自己吃饭的习惯,不是吗?」

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这是我第一次听每个人有自己的饮食习惯,不应该被干涉。

机械的扒拉了两口饭,在我松了一口气,准备将汤倒进还剩大半碗的米饭里时,一道惊雷似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姚瑶,这是谁?你在干嘛?」

7

我没拿稳筷子,手抖的差点打翻眼前的饭缸。

仰头看着全副武装的妈妈冰冷的目光,和口罩都掩不住的咬牙切齿,我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还没等我说话,我妈端起眼前凉了一半的汤碗,全数倒在了我头上。

还夹杂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嚎声——

「姚瑶!你丧良心!我送你来住校就是让你谈恋爱的吗!怪不得你最近不给我发年级排名了,是怕自己成绩不好挨打是吧?」

「我看还是打你打的轻!以前给你留脸才在背上抽你,下次就专门往你这张脸上打,我倒要看看你脸皮有多厚,嘴有多贱!」

「还有你!我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也没听她说过,你小小年纪勾搭她,她是要上名牌大学的人,耽误了你负得起责吗?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做那事了?小小不学好!我要见你家长!我们好好谈谈!」

她劈头盖脸给我俩一顿骂,骂的我们都有些错乱了。

男孩看了眼从头到脚湿漉漉的我,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番茄葱花汤的味道,他在用餐高峰期迎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张了张嘴:「阿姨,你搞错了,我们不认识…」

我妈双手环胸,斜眼看着我俩,冷哼一声:「搞错了?糊弄谁呢?要是不认识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不认识姚瑶能笑成花了?」

我死死咬着牙,忍着将饭碗摔在她身上的冲动:「我们真的不认识…」

我妈什么都不听,提着我后脖颈的衣服将我从座位上揪了下来。

「滚下来,我们去找你班主任,这就是我让你住校的后果?我要好好问问她!」

她转头看向男孩:「你叫什么名字,你也一起去!」

男孩不说话,收拾好吃了一半的饭就要离开。

人群里有人报出了他的名字:「文科4班,李成泽。」

我妈冷笑一声:「好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就连拖带拽的拉着我离开了食堂,地下留下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一路上,许多人看着我们俩,还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把我狼狈的样子拍了下来。

我苦笑着全盘接受,满脸满身红色汤汁和葱花又如何,反正我的脸也早就丢完了。

我妈迎风流泪,仿佛她比我还委屈。

「姚瑶,这是你逼我的!你非得让我在大家面前给你难堪是吧!我们走,不行就退学!」

听到退学,我开始撕心裂肺的挣扎,我甩开了她的手。

「我不退学!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他是因为人太多没位子才坐我对面的!难道人家跟我说话我不能笑一下吗?我是机器人吗?」

「我受够了你控制我的日子,受够了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控制着我,你是我妈没错,但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我是人!」

我以为自己的话多少能打动她,可我妈冷笑了一声,冷静的看着我:「独立个体?你什么时候不吃我的用我的再谈独立吧,你在学校一天,就一天是我梁成华的女儿。你,不能比任何人差。」

她死死地拧着我腰间的肉,逼着我跟她一起去找老师。

我闻着她身上长时间钻在后厨的油腻味道,看着她好几天没洗的油腻发丝和脸上泛起的层层油光,没来由的反胃,也终于放弃了抵抗,最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想换身干净衣服再去。

我妈拽我的力度大了些:「现在知道要脸了?早干嘛去了?」,接着不由分说又将我往办公室拖。

我早该明白的,她对我哪是什么伟大的母爱,明明是变态的控制欲,我但凡有一点不向着她的方向发展,她就要不遗余力的将我掰正,哪怕折断我的四肢,把我变成人彘——美其名曰是为我好。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将我的脸面和尊严一概扫地,将它们撕成碎片扔在地上狠狠的跺两脚,让我知道忤逆她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挤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的是浓浓的饭味儿,

老师正边写教案边低头啃面包,循味儿抬头见是我俩,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8

我妈将我往前一推,讽刺道:「周老师,这就是你给我打的包票,说她住校会有更多时间学习,不会浪费在上下学路上,她的成绩和交友都非常干净,是你说的吧?」

老师听到她略带嘲讽的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想来也可以理解,她岁数大了,教过的学生和学生家长哪个不是好声好气的说话,就算有什么脾气也不会发在她身上,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姚瑶,怎么了吗?」

我刚准备开口,我妈冷哼一声:「让她说?她有脸说吗?她今天跟异性在食堂约会,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说说笑笑的,她难道不是在早恋吗?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书育人的吗?」

她将老师的桌子拍的啪啪作响,甚至带掉了周老师桌上的钢笔。

有午睡的老师也被吵醒了,懵懵的起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老师见过我身上的伤痕,知道我妈是个什么德行,她深吸口气,仍看着我:「姚瑶,我让你说。」

我咬了咬唇,往她身边蠕动了下。

「今天吃饭的人很多,我中午跟一个男同学拼桌吃饭,说了两句话就被我妈看到了,她就说我早恋,在食堂把我俩大骂羞辱了一顿,还用汤泼我……」

周老师点了点头:「你认识他吗?」

我带了些哭腔:「我真不认识他,就是单纯的拼桌吃饭,我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说我早恋……」

周老师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成绩单:「这是我们班今年各种考试的名次和成绩,姚瑶每次都能力压男生,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在女孩里非常不容易。姚瑶妈妈,我希望你能给孩子机会说出她想说的话,而不是自己断定孩子是个怎样的人……」

我妈抢过成绩单,看到我的排名后脸色缓和了些,但被老师这么说,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怎么教育孩子还需要你教给我吗?你知道吗?我每天凌晨五点起来给她做饭吃,她喝的玉米汁我要花几个小时剥皮,榨好以后还要再过滤四次。就为了给她提供学习环境,我从小就给她报了三四个特长班,她每天都排得满满的,考出这样的成绩不应该吗?」

「就是这样才能把她送进重点高中的火箭班,还是学得最难也是最好就业的理科。周老师,你说,按照你的方法,我应该怎么教育她?」

我妈是个不听劝的人,无论谁来都扭转不了她的想法。

在她看来,老师是向着我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向着我,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绝对的权威。

她要控制我,就要一辈子控制我,直到我死,或者她死。

周老师明白跟她说不通什么,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不要影响其他人。

我妈这下倒是听话了,她蹿过来,狠狠的扇了我个耳光,打的我甚至能尝到嘴里甜滋滋的。

「姚瑶,你这辈子都是我女儿,别以为你上了个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

她脱下自己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狰狞的脸。

「你们这个破地方,老娘不干了!等你高考完的,姚瑶,我们走着瞧吧!那个小畜生也别想逃过,既然不干不净敢招惹我女儿,就要做好思想准备!」

她潇洒地转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堆老师和狼狈的我。

我带着一身菜汤子狼狈的站在那里,好像被扒光了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仿佛哪个动作都不对。

周老师去洗手池旁沾湿了张洗脸巾递给我:「擦擦吧,你……受苦了。」

我机械的擦拭着脸上的脏污,可是校服上的红色印迹却怎么也擦不掉。

我一边滴泪,一边含糊着说:「老师,那个钢笔我会想办法赔你的…」

周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钢笔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什么话都没说。

我在那里局促的站着,使劲的擦着身上的脏污,甚至将手都磨红了,也无能为力。

就像我脱离不了自己的原生家庭一样,无论我怎么做、怎么解释,在我妈眼里都是错的。

9

大家从来不关心事情真相,也没有人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需要看戏、传播、议论,把我的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和课间十分钟吃瓜的内容就够了。

食堂负责人开除了我妈,说她在食堂公然侮辱学生,因为她个人的行为,给盖饭窗口带来了莫大的损失,这种人不配在食堂工作。

听说那个在食堂跟我拼桌莫名惹上一身骚的男生在考完一模后办了休学,只等直接去高考了。

……

这件事以后,我仿佛成了灾祸的代名词,任何人只要靠近我就会获得无边的灾难。

确切地说,我从被宿舍孤立,变成了被整个学校的人孤立。

在大家眼里,我除了学习好一点,其他一无是处。

就连周老师,对我都没有以前那么和善了。

索性再有两次模拟考试就该高考了,在这期间,我尽可能的远离大家的身边,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不再出现在大家面前。

在我妈的培养下,我成了个废人,不对,我还会学习,也仅剩学习了。

我想考走,想远离这里的一切,远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氛围。

所以我好好学习,加倍用功。

只是事与愿违,长时间服用安眠药和自己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让我入睡变得更加困难,别说看书了,连从宿舍走到教室都花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周老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儿,让我妈来把我接走,她剥夺了我住校的权利。

能接回我,我妈自然很高兴。

看到我“生病了”,她焦急的同时也没有过多上心,只是在实在无聊的时候开始病急乱投医。

她把我关在家里,依旧恢复了每天五点起床给我做饭、叫我起床的生活。

精神状态好的时候,我还能配合她,按照她给我规划的生活轨迹前行。

可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我躯体化的症状就更严重了,刷题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心慌手抖,晚上吃安眠药都睡不着,白天也无精打采的。

更要命的是,我开始头疼、胃疼,只要是身上的部位,我都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这样下去别说京华大学了,就连京华大专我都考不上。

我妈开始着急了,但她不肯带我去看病。

因为一旦去看了,就证明她的教育方式我承受不了,是她教育有问题才让我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妈不承认,也不允许我承认。

她不知从哪儿听了消息,给我描绘着她自己的未来,准备借我包装自己,要把自己打造成“育儿专家”,开讲座、走穴,到时候赚的盆满钵满。

我听着她的梦想,身上却止不住的发抖。

她给自己规划的倒是挺好,那我呢?

我的前途就这样了吗?说不定将来还要被关到精神病院,苟延残喘的过一辈子。

为了给我“治病”,她不带我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反而去乡下找了什么东北狐仙,把她叫进家里来给我做法,让我喝下黑乎乎的符水。

起初我还反抗,但一动我妈就会疯了似的打我,边打边哭喊:「你为什么不喝!妈妈会害你吗!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能听点话呢?非得把我逼死就满意了吗?」

她声嘶力竭的嚎哭着,别说我了,就连所谓狐仙都被吓的一激灵。

时间长了,我也就顺从了。

说实话,比起我,我感觉她更像有病的人,不犯病的时候是我的好妈妈,犯病的时候是个试图掌控我所有的变态。

人家都说,世界上有三种鸟,一种是先飞的,一种是嫌累不飞的,还有一种是自己飞不起来,就在窝里下个蛋,让下一代使劲飞的。

而我妈,不只是让我按照她给我规划的路线飞,只要偏航了就挨打,还让我带着她飞,越飞越高,最好直接冲出云霄那种。

10

经历了几个月的噩梦,终于高考了。

高考后,我不负众望,成功跻身进全市前十,顺利考进了京华大学。

我妈乐疯了,她通知了所有亲戚朋友,包括自从我爸失踪以后就素未谋面的奶奶那面的亲戚。

在我的升学宴上,她穿红戴绿,高兴的举着话筒发言。

「姚瑶能有今天,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全都是我个人的培养和付出,她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是给他们老姚家光宗耀祖了!姚强没福气,抛下我们母女俩死了,现在姚瑶的成绩他看不到也是活该!姚瑶从小到大成绩一直排在前面,这跟她个人的天赋和努力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我,一个伟大的母亲对她的栽培。」

「你们知道吗?从她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每天去兴趣班学特长,我每天早晨五点起来伺候她,风雨无阻,一坚持就是十多年。姚瑶前段时间生病的时候,是我忙前忙后为她付出操劳的,是我到处求医为她诊治的!」

「这一切,你们这些人知道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看到了她给我争光,让我扬眉吐气,可我的付出没人明白,这就是母爱的力量!」

……

她在台上说得兴高采烈,奶奶那边的亲戚脸一个比一个黑,而我又发病了。

我使出浑身力气尽量控制自己的右手不要抖动,看着妈妈在台上一张一合的嘴巴,有种给她上锁的冲动。

大家投在我身上打量的目光满含深意,我能看明白,那不是佩服和仰慕,而是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一个妈妈怎么会把自己女儿培养成一个学习机器,除了会看书学习考试一事无成。

考上京华大学又如何,大学只不过是一个跳板,最后还是要回归社会的。

我很难不这么想,一旦我步入社会,就是废人一个,这辈子说不定都得仰仗着我妈过活。

不对啊,这样我岂不是就更离不开她了?

我浑浑噩噩的听着,眼前一片片的发黑恍惚,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身处何地。

我妈清了清嗓子:「我家瑶瑶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高中的时候住了几天校,差点酿成难以挽回的恶果!这次上大学也是一样,我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去住校!所以我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大家的目光投向她,她笑了:「我决定跟瑶瑶一起去京华大学,如果能住在她们宿舍最好,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校外租房陪读!瑶瑶是好孩子,大学里的人鱼龙混杂的,我怎么能保证她们不会带坏瑶瑶呢?」

我仰头看着她,她说到激动的时候,唾沫星子乱飞,甚至都喷到了离她最近那桌的饭菜上。

恶心,真恶心。

我不受控制地干呕,胃疼反复折磨着我。

在旁边阿姨关切的问我的时候,我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临昏倒前,我想的是终于解脱了。

在一阵嘈杂声中,我的升学宴就这么结束了。

我不仅让自己丢了人,更让我妈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人。

……

现在我大二了,我妈在校外也租了两年的房陪读了。

当时我犹豫了一下,但反对的话最终还是咽进了肚子里,毕竟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因为我奇葩的原生家庭,舍友们也不敢怎么跟我一起活动,我没课的时候也只能窝在家里陪我妈。

什么学生会社团,我妈都不让我去,说那些只会耽误学习。

她没上过大学,她不懂,大学看的不光是学习成绩,还有为人处世的方式和同学间的关系。

因为她的干涉,我连自己宿舍的舍友都不能好好相处,更别提跟专业同学相处了。

于是在一次次的投票竞选性活动里,我次次吊车尾,除了自己给自己投的那票,其他的票数一个都没有。

我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黑板上,“正”字的一横挂在下面,在嘲笑我。

我习惯了,可我妈不习惯。

她打着为我伸张正义的旗号去找辅导员,去找系领导,甚至还去我们班里,问到底是谁对我有意见、针对我。

更搞笑的是,班里甚至没几个人认识我。

经过她这么一闹,我在大学里也红了,跟她一样,是黑红。

这么多年的束缚,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人生,无论我怎么闹腾,永远活在名为母爱的阴影下。

我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也没有想自立门户的打算。

我妈用爱的名义,攥紧了我的人生。

有时候我也想过自杀,可是我不敢,在我看来,死去比活着难多了。

我怕疼、恐高、晕血,跟死亡沾边的事儿我提起就不寒而栗。

或许我妈也是看准了我这点,才能肆无忌惮的拿捏我。

11

她的电话又打来了,叫我去出租屋里跟她一起待着。

对,只是待着。

我俩什么都不干,彼此大眼瞪小眼,我看着她欣赏我的眼神,她打量着我全身。

我又一次拒绝了她,我妈歇斯底里地在电话那端叫唤。

「为什么不过来!你要跟你的狐朋狗友们去哪儿玩!姚瑶,别以为你成年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你是我生出来的,这辈子都是!」

「我数五下,你最好赶紧收拾东西滚过来!别逼我去你们宿舍把你拽出来!到时候弄的大家都不好看!」

她在电话那头数数,五下。

我接着她的话:「……三、二、一……妈妈,我不去,我有自己的事,你不要逼我了。」

我妈沉默了片刻,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她要来抓我了。

像老鹰抓小鸡那样。

小鸡无论怎么逃,都逃不过老鹰的手掌心。

为了躲她,我爬上了宿舍顶楼,虽然只有六层,但也足够了。

这一刻,我仿佛不再恐高了。

手机接连被电话打爆,低头一看,小灵通上显示的赫然是我妈的号码。

在大家都用智能手机的年代,我妈将她十年前淘汰下来的小灵通给了我,美其名曰怕我用智能手机学坏。

学坏学坏,在她的培养下,我早已烂透了。

我将小灵通后面的电池拔下来,扔在地上,一个人坐在顶楼处晃腿、发呆。

比起跟她一起坐着,变成她在网上敛财的工具,我更喜欢现在这样。

我妈一路循着味儿找到了顶楼,看我坐在高台上,眸色暗了暗。

「姚瑶,你在干嘛?赶快给我下来,上大学的人了还在这儿玩寻死觅活那套,你吓唬谁呢?别以为我这样就能原谅你!」

我侧头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一点害怕和惊恐,反而充满了怒气。

我没理她,往外围又挪了挪,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掉下去。

身后跟上来的是宿管、导员和舍友,她们看着我,以为我要跳楼,争先劝我。

我妈见围上来这么多人,不能塌了自己的人设,从一副不屑的表情换成了垂泪欲滴的样子,凄凄惨惨的看着我。

「姚瑶,妈妈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丢下妈妈呢?」

「以前是妈妈不对,妈妈逼你太紧了,你下来,妈妈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我无动于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见我这样,她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姚瑶,就算你现在不喜欢妈妈了,甚至恨妈妈,你也要想想以前妈妈是怎么对你的啊!妈妈从你小学的时候就每天凌晨五点起来给你做饭,给你剥玉米皮……」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感动到自己了?」

我妈脸色一变,面具差点掉下来:「你…你什么意思?」

我回头看了看周围围上来的一堆人,又看向她:「我说,你这种自我感动的话从我小学开始就说到现在,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你是不是反而被自己感动了?」

导员不明所以,只是帮着劝我:「姚瑶,你下来我们好好沟通,跟妈妈之间有什么矛盾也都可以坐下来谈……千万别做傻事,人一辈子只有一条命啊!」

我摇了摇头,没人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把他们换到我身体里,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我妈是什么脾气性格我最了解,跟她坐下来谈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见我软硬不吃,我妈也来气了。

「姚瑶,我数五个数,你再不下来就永远别下来了。」

我堵住她的嘴:「五四三二一,我数完了,你还想怎么样?用这五个数威胁了我半辈子,你不累我都嫌累。我算是明白了,我爸当初失踪也不是空穴来风,跟你这种人一起生活,早就该跑了。」

我妈目眦欲裂:「少提你爸!你要死就赶紧死,跳啊,怎么不跳了?」

我摇了摇头:「比起我,更该死的人是你。」

我妈厉声道:「你疯了!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就知道你上了个大学没学到什么好东西!翅膀硬了是吧!」

我笑了一下,抿了抿唇:「你忘了吗?我早就没翅膀了,我的翅膀早被你折断藏起来了,哪儿来的翅膀硬了这么一说?」

其他人不懂我们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一个女儿在跟妈妈闹脾气。

看着他们眼里的情绪,我咧唇一笑,将这么多年她对我做的事全盘托出。

我妈想冲上来堵我的嘴,导员怕她刺激我跳下去,使了个眼色一把跟宿管阿姨两个人就拽住了她。

在我声声控诉中,我妈汗流浃背,说不出一句话。

12

挣扎间,她甩开了导员的胳膊,死死瞪着我:「姚瑶,你真是丧良心!是,我承认我对你做的事有时候可能有些过激,但哪个不是为了你好?我不给你花钱你怎么能考上高中、大学的?不是我每天早晨起来给你做饭你早就饿死了!当妈的打孩子怎么了,不正常吗?你问问他们,他们小时候没被这样打过吗?」

我在大家的惊呼声中从高台上站起身,不顾羞耻的撩起后背的衣服。

只露出了一点,就能看到背上盘踞着火柱和戒尺打出来的像蜈蚣似的伤痕,更别说背后大面积的伤痕了。

我惨笑:「他们小时候也被这样打过吗?他们也会从小就被喂安眠药直到现在吗?」

四下一片哗然,没人能想到我亲妈竟然会这么对我。

导员忍不住拽着我妈:「姚瑶妈妈,这确实是你的问题,教育孩子怎么能用这样的方法呢?」

我妈一挥手挣开来:「我教育方法有问题?你放屁!你没问题的话,你孩子怎么不在京华大学呢!姚瑶这兔崽子,学会了过河拆桥的本事,你既然这么不满意,当时为什么不反抗,现在想起来否定我了?早干嘛去了?」

我没做声。

反抗有用吗?

我只要提出一点异议她就会暴跳如雷,如果我真的反抗的话,还不知道要挨多少毒打,能不能活到考上大学都不一定。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忍受,可我错了,我妈根本不拿我当人看,我只是她养的宠物,高兴了夸两句,不高兴了就是一顿揍。

以前的我会告诉自己,忍过初中上了高中一住校就好了、忍过高中上了离家远的大学就好了、忍过大学工作了离开这个城市就好了。

现在我不想忍了,只要我不死,就逃离不开她给我编织的囚笼。

别说我工作后离开这个城市了,哪怕我跑到天涯海角,我妈都很有可能在我住的附近租房子监视我,美其名曰照顾我,实际上只是拿我满足她形形色色的各种欲望。

我累了,不想陪她玩这个游戏了。

我妈握紧了拳头:「姚瑶,我已经没耐心了,你别逼我。现在赶紧给我下来,我妈有话好好说,你是我女儿,我还这能看你跳下去摔死?从小到大孩子哪有没挨过打的?况且我只是打你,没做什么别的事儿,这还犯法吗?」

我摇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不犯法的事儿都能干了是吗?那道德标准呢,又是用来约束谁的?」

算了,我本来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如果她能听懂的话,就不会那样对我了。

我眼前像走马灯似的闪烁着从小到大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凌晨起来做饭、不让我做任何家务、为了惩罚我饿肚子、上了初中还在同学面前打我屁股、高中做食堂阿姨把饭扣了我一头、污蔑异性同学逼人家休学、给我喂安眠药……

我往后踱着步,差一点就要从顶楼掉下去了。

我妈猛的向我冲来,她是真的慌了,看着我大喊“不要”,还试图冲过来抓着我。

顶楼地下盘错复杂着许多杂物和乱线,我妈一不留心被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猛地向我倒来。

跟小时候无数次她打我的样子重叠起来,我下意识往前边一闪,她扑了个空,径直摔下了楼。

“咚”的一声,沉闷的东西砸在了地上,身后的人跑过来纷纷向下看去。

我舍友七手八脚的摁住我,怕我掉下去,挣扎里,我也探着身子看去——

然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13

我妈死了。

本来从六楼坠下去不一定能死,但很不巧的是她掉下去的位置不对,往前了几寸,正好撞在花池角上。

别说六楼这个高度掉下去了,就连平时不小心摔倒磕在花池角都能掉去半条命。

我妈的头直接跟花池角亲密接触,重大的作用力下,她的头裂开了,白花花的脑浆和红色的血一起挤了出来。

她掉下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刚准备回宿舍的女生路过,见到我妈的惨状撕心裂肺地叫出了声,晕了过去。

学校很快报了警,警察来封锁了现场,给顶楼设了锁,也严加看管了女生宿舍,盘问着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

哦对,顺便逮捕了我。

在知道我妈确实是意外坠楼,而我并没有伸手或者碰到她之类的,确定没有故意谋杀她,我自然是不用负责的,也就被保释了出来。

从警察局出来的那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不仅摆脱了警察的盘问和在看守所待着的那些日子,更拜托了困扰我前半生的桎梏——我妈畸形的爱。

以后再也没有人管我了,我彻底自由了。

学校为了压下这件事,给我和那个被吓晕的女孩保研了。

自从发生这件事后,我在学校的人缘更差劲了,舍友向导员请愿,要把我踢出宿舍。

没等到导员主动找我聊天,我就在她们说出诉求的时候搬走了——搬去了我妈租住的房子。

为了监视我,她一租就租了四年的房子,碰到这么畅快的租户,房东自然也喜欢。

听到我家的事儿,她也没为难我,而是让我继续住在那里,等什么时候到期了什么时候再搬家。

我有了新窝。

在新家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自由,什么叫无拘无束。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人会控制我的时间和吃饭顺序,没人会管我到底睡了几个小时,更没人会强迫我咽下无数片的安眠药。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梦到她。

梦里,她告诉我“如果不是我意外坠楼的话,我是想把你推下去,自己再跳下去的。可惜,老天救了你一命,却没有救我。”

醒来后的我浑身冷汗,因为我知道,按照我妈的性格,在我全盘托出她对我做的一切后,她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变态的控制着我,又怎么能原谅我那些举动呢?

面对我的质疑和否定,又怎么能欣然接受,跟我“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她说得没错,是老天,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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