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3
我向夫人提出想要替自己赎身。
我的夫君，为了她的女儿，净身入宫，与我和离。
府里下人都很同情我。
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愿意说。
我是他们家花钱买了的，伺候主子是应该的。
别说贡献一个夫君，就是献出生命，也毫不足惜。
她说付子恒刚进宫，小姐还没承宠，等等再说。
三日后，付子恒从宫里传来消息。
要我调制特别的可以催生情欲的迷香。
我知道，小姐还和上一世一样。
想用最简单的情欲勾引皇帝。
我把催情香交给进宫看望女儿的夫人。
同时附上一张纸，写清楚了每次的用量。
不过我知道，小姐大概率不会看，就算看了也不会听。
上一世，我劝她发油里少一点迷香，她不听。
还骂我一介贱婢也敢教她做事。
后来她被蜜蜂蛰了，却打我出气。
这次没人帮她控制用量了。
果然，没几日，宫里便传来小姐半边脸都被蜜蜂蛰肿的消息。
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在看她的笑话。
付子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亲自出宫来找我寻药。
我调了些清凉舒缓的药膏交给他。
在他回去前，我再一次叮嘱他，不管催情香还是药膏，都要注意用量。
这药膏一次用量太多，对女子可不太好。
他却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急着赶回小姐身边。
小姐的脸在宫宴前就好了。
没有我教她剑舞，宫宴时光凭着长相打扮，她吸引不到皇上的目光。
她到底不算蠢笨。
催情香可以吸引蜜蜂，也能吸引蝴蝶。
她戴着帷帽，站在御花园的花丛中。
宫宴后在花园散步的皇上，就这样看到了她。
小姐得了皇上宠幸，侯爷夫妇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趁着夫人心情好，我再一次向她提出赎身。
小姐在宫里专宠多日，一片前途光明。
她实在没有留我的理由。
但她要收二十两银子的赎金。
“十年前你爹娘二两银子卖你入府，这些年你一应吃穿住行都是府上开销，收你二十两，算是看在你对欣柔的情分上。”
明知她敲了我一竹杠，可我却还得谢恩。
我手上有点银两，但不能一下全拿出来。
再怎么着，也得装出攒钱凑钱的样子。
为免日后麻烦，我把催情香的方子卖了出去。
加上上次在付子恒身上试验过的止血药、止疼药和金创药方子，不多不少，一共卖了二百两。
我常和药材、香料打交道，很学过一阵用药和制香。
上一世在宫中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安太医，跟着他学了一些医理。
宫中太医，擅医女症。
对于孕育保胎这些事，都很有研究。
借用相熟药铺老板的宝地，我摆了一桌一凳，专治妇人病症、不孕不育。
我那一对龙凤胎，是个活招牌。
没几日，我那小小的桌子前，开始排起了队。
我妇科千金圣手的名号，也慢慢在京城响亮了起来。
小姐为了怀上龙嗣，会再让付子恒来寻我的。
4
又过了一个月，付子恒果然来了。
在药铺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
以前他从未认真看过我。
更没看过我被人尊敬被人感谢的模样。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我问了他的来意。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
小姐用了催情香，这段时间恩宠不断，但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上一世我劝她徐徐图之。
不要急于怀上孩子，先调理身子才是正事。
我自己生过孩子，知道怀胎生育的苦。
既然现在和皇帝蜜里调油，何必急于一时。
更何况她长期用催情香，若不经过调理，并不适合怀孕。
她自己知道皇上对她的迷恋来自于何处。
听了我的话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听了。
如今可没人跟她说这些。
甚至付子恒恨不得她断了恩宠，全心依靠他。
“听说你这里的生子秘方很灵验，给我几服。”
我问他要多久见效的。
他说越快越好。
“三不五时地就要侍寝，瞧着实在令人生厌，早日怀上孩子也好。”
宫里这样不愿意自己主子侍寝的，他大概是头一个。
把早就准备好的药递给他时，他凑近我，要了另一个提振男风的药方。
我听完唬了一跳。
“这药给谁用？损害龙体可是大罪。”
他却嗤笑一声，“谁给那个老家伙用。”
原来他当日净身时，故意留了一手，并未完全去干净。
近日里催情香闻多了，把他心底的欲望也勾了上来。
再加上夜夜在门外听着小姐和别人颠鸾倒凤，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要的这种药当然有，多少怀不上孩子的妇人，自己身体没半点问题，问题都出在夫君身上。”
“一般这种情况，开两剂汤药，拿回去煎了给夫君服下，短期内往往都有奇效。”
“只是这种药它只能短期增效，长期来看，对身体却有一定害处啊！”
“凝聚日后之气为今日一用，为了子嗣，也就拼了。”
言下之意，你又不是为了子嗣，也要这样？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付子恒。
他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净干些杀头诛九族的大事。
“你只管给我方子，莫要啰嗦。”
果然，付子恒跟他的小姐一样，都是个听不进劝的。
小姐有了身孕，府里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我拿着二十两银子，呈在夫人面前。
“贵人娘娘生了皇子，只怕侯府的福气要装不下了呢。”
“夫人您一向行善积德，这福报恩宠可不就来了。”
她心情好，又想着行善积德，从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一两，又递回我手上。
“拿回去给两个孩子做两身衣裳。”
我拿回了我的卖身契，又随管家去官府销了奴籍。
不必为奴为婢，感觉一身轻，除了府衙，连呼吸都畅快。
回到侯府，我抱着两个孩子亲了又亲。
当晚连夜收拾行李。
要赶紧搬出侯府。
小姐的孩子，就快保不住了。
5
我买了个小小的宅院。
前厅摆了桌椅，开了个小小的医馆。
后院供我和孩子生活。
一岁多的孩子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我只好又雇了一个阿婆帮忙看孩子。
一日我在前厅问诊时，安太医来了。
看到他，我眼窝一热，极力忍耐，才没滚下泪来。
前一世我劝小姐先调理身体。
她还没怀上身孕，却传来了她的死对头顺嫔娘娘怀胎三月，坐稳了胎的消息。
本来已在她宫里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去了顺嫔宫里。
她留不住皇帝，就拿我出气。
她拿鞭子抽我，说我存心不让她好，就不该听我的话先调理身子。
那一顿鞭子极重，打完后她又让我跪着淋了半日的雨。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
好心的小太监去求了路过的安景遥。
他红着脸替我清理伤口，又端来了退烧的药。
我接过瓷碗，一口吞下苦涩的药汁。
他捏着白糖杨梅的手停在半空。
“本想让你吃颗蜜饯果子压一压的。”
他到底还是把白糖杨梅留了下来。
一整袋都放在我床头。
疼得厉害时，我吃一颗。
想孩子想得心痛时，我吃一颗。
第二天他来时，看到空空如也的袋子，他又放下一包松仁奶皮酥。
长这么大，他是唯一一个送我这些甜甜的吃食的人。
自进侯府起，我就替小姐试毒尝药。
苦涩的药汁不知喝过多少。
这些糕点蜜饯，只有主子们吃完以后，蘸点盘子里的残渣。
就这样，被发现还要挨打挨骂。
因为怕下人们喜欢吃，会去偷主子们的吃食。
他一连三天来看我，每次都会带一点。
伤好后，他也会带着点心来找我。
我们常常谈论药理，有时候还会为了某一味药的药性争得面红耳赤。
他问我愿不愿意去太医院做掌药宫女。
我摇了摇头。
我是跟着小姐进宫的。
小姐不会同意我离开她身边。
他问我，二十五岁宫女就可以放出宫，那时愿不愿意跟着他学医。
我点了点头。
药理要配合医理，断得出病症，才能对症下药。
有他教我医理，我求之不得。
他又问我，若是他心悦于我，想要娶我为妻，我会不会觉得他孟浪无礼。
那时，我看着他红透的耳根，第一次从心底相信，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还有别人爱着我。
但我只能对着他摇摇头。
我告诉他我有夫君，还有两个孩子。
他满眼中都是遗憾和落寞。
“那以后我叫你阿姐吧，你的孩子就是我亲外甥。”
我的心中满是酸涩和甜蜜。
为何当时，小姐让我和付子恒成亲的时候，我要答应呢。
就算她打断我双腿又怎样呢。
我为何要屈服于被人买卖被人安排的人生呢。
低头擦去眼角的湿润，我站起身，对着安景遥行了个礼。
他回了个礼，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早听闻京中出了位千金圣手，想不到竟是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我还没说话，身旁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开腔。
“年轻怎么了，我们姑娘的医术可了不得。”
“这里都是女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来替你家娘子看病抓药吗？”
看着站在门口百口莫辩的安景遥，我走了过去。
“姑娘莫怪，我只是仰慕姑娘医术，想来请教一下而已。”
他还和以前一样，身上带着淡淡药草香。
“实在不巧，我这还需要看诊……”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指了指椅子。
“无妨，你忙你的，我，我可以等会。”
他自顾自坐下，我只好唤来阿婆给他端来一碟糕点一杯清茶。
等我忙完寻他时，他已经在后院和孩子们玩了很久。
6
阿婆是个热心肠的阿婆。
她见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止一次说要给我做媒。
看到安景遥这样的年轻公子，她自然不肯错过机会。
我在前面给人问诊看病的时间，她已经在安景遥面前把我夸上了天。
也把安景遥的情况摸了个七八分清楚。
见我走来，她招招手把孩子们带走，留下我和安景遥两个人。
初夏的蔷薇开了满架的花。
我仰着头问他，“不知公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他眸中含笑，跟我说他只是好奇京里声名鹊起的女神医。
我和他坐在花架下，一直聊到掌灯时分。
过了几天，他又来了，手上拎着糕饼点心和蜜饯果子。
上一次他走之前，阿婆笑着说让他常来，孩子也牵着他的衣袖依依不舍。
他倒是从善如流。
见我忙着问诊，他也没多话，直接去了后院。
我一进院子，就见他一手抱一个孩子，踮着脚任他们伸着小手去抓垂下的花朵。
“阿婆呢，怎么是你在带孩子。”
我忙走过去接过一个孩子抱进怀里。
“她说天气好，去把褥子被子翻出来晒晒。”
还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门前响起马蹄声。
付子恒来了。
“九娘，小姐她身体不舒服，你快随我去看看。”
他径直冲到后院，看到安景遥的一瞬眼里有点惊讶。
“你们怎么认识？”他话里满是质疑。
“我仰慕九娘医术，故来与她探讨医理。”
见到付子恒，安景遥也有点意外。
怀里的孩子看到凶巴巴的付子恒，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我哄着孩子，“付子恒，小姐她入宫为妃，我一介平民如何进宫，难道要我冒着杀头的风险闯进去吗？”
“更何况我现在已不再是侯府的下人，没有任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他，伸手过来就要拉我的衣袖。
“付公公，宫中嫔妃身体不舒服，自有宫中太医料理，你何必为难九娘。”安景遥挡在我前面。
付子恒冷笑一声，“九娘？安大人叫得可真亲密，她辛九娘可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你可莫白费了功夫。”
阿婆听到争执声赶了出来，看到付子恒就叫了出来，“啊呀，你这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怎么还有脸来寻我们九娘啊。”
她从安景遥怀里把孩子接过去，跟他说：“安公子，这就是那个为了主子自愿进宫，和九娘和离的人。”
付子恒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脸色很难看。
安景遥笑着对付子恒说：“付公公有空可以去太医院找我，我给你开一个清心明目的方子，免得你不识鱼目与珍珠。”
小姐的许多事迹已经成了坊间笑谈。
安景遥在宫中当值，对柔贵人和她身边付公公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在付子恒发作之前，我对他下了逐客令。
“付子恒，如今我这正正经经开医馆，你要看病就随我去前厅，否则就请回吧。”
7
付子恒在后院吃了瘪，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小姐之前用多了催情香，身子又没经过调理，怀孕后胎像一直不稳。
“她近日里总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看到吃食就作呕。”
“还常常觉得倦怠，总是想睡觉。”
付子恒凝着眉头跟我说着小姐的“病状”。
听完后，我简直要气笑了。
就算我当年怀龙凤胎的时候他毫不在意，也至少可以去问问太医或者宫里的老嬷嬷吧。
这些不都是女子怀孕时正常的症状吗。
谁知他却让我给他开落胎的药方。
疯了吧。
因为小姐孕期不适，他付子恒就要谋害皇嗣？
这药方我断断不敢给他。
给了他一个理气开胃的方子打发走了他。
后来的事情，我是听安景遥说的。
皇后以子嗣为由，让柔贵人多休息。
顺嫔娘娘顺利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
柔贵人孕期不适，心情不佳，又失了皇帝宠爱，脾气很不好。
付子恒陪着她在御花园散心，正好看到皇后和顺嫔。
顺嫔以前受过她不少气，就阴阳怪气了几句。
结果气得柔贵人动了胎气。
她以身体为借口让付子恒去请皇帝，没请来。
付子恒因此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鞭子。
我听后只觉得庆幸。
刚进侯府时，小姐打我，骂我，动不动罚跪，不给吃饭。
因为我不听她的话。
而她讨厌别人不听她的话。
后来付子恒来了，对她言听计从，她便渐渐收了獠牙利爪。
没有急言令色，没有大发雷霆，没有摔碎的杯杯盏盏。
仿佛她从来温和，从来柔弱。
她想要的一切，自有人捧在掌上奉上。
就像她想要进宫，便让人折断了堂姐的手指。
而她只是哭两声——孩儿不想离开爹爹和娘亲——就能被人夸懂事识大体。
付子恒怜惜她柔弱、无依无靠，不惜自宫也要进宫陪她。
终于这鞭子也打到了他的身上。
8
小姐的孩子没了。
她这一胎本就不稳，又不听劝好好保胎。
四处和其他嫔妃为敌，还总是怨恨皇帝薄情寡幸。
她的孩子没了，顺嫔娘娘却怀上了。
皇后以她小产后要好好休养为名，夏日出宫避暑也不带着她。
宫里没什么人，小姐越发疯地厉害。
付子恒基本是隔天就要挨一顿鞭子。
可他心里有小姐，鞭子打在身上也甘之如饴。
没了皇帝宠爱，没有父母在身边，这下小姐只有他可依靠。
往往小姐疯过之后，他都柔声上前安慰。
他之前拿去的催情香和振雄药方终于派上了用场。
付子恒再来时，是找我要避子的药方。
像对待其他来看病的人一样，我收了他一两银子。
他明明得偿所愿，终于拥小姐入怀，心里却似乎并不畅快。
沏了一壶茶，我与他坐在夏日浓荫的蔷薇架下。
一杯清茶入口，他终于想起来问我过得怎么样，为何离了侯府。
“你看看我现在过得如何？
我有自己的宅子，有自己的孩子，有赖以谋生的医术，受人尊敬，衣食无忧。”
“至于为何离开侯府……”我啜了一口茶。
“当然是因为离了侯府才能有自由。”
谁能想到，侯府当年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京城闺阁中有名的女医呢。
听到“自由”二字，付子恒眼中有异样的光浮起又落下。
深宫高墙里，没有自由可言。
哪怕他作为一宫的掌事公公，可以出入宫禁，但总归是皇家的奴才。
上一世，年满二十五之后，在安景遥的帮助下，我才终于从宫里出来。
可付子恒他一个太监，不到年老，怕是都没有离宫的可能。
夏日很快过去，皇宫里又热闹起来。
除了顺嫔娘娘之外，又有好几位娘娘怀上龙嗣。
安景遥也比之前忙上不少。
但他还是常常来我的小院，每次来都带着点心或是蜜饯。
我让他下次不要再带了，都把小孩子宠坏了，可他不听。
后来有一次，阿婆见到他来，转身就把门关了。
他不明所以，在外面等了半天没人开门，就趁无人时翻过院墙进了院子。
看到我，我吓了一跳，问他怎么是从墙上下来的。
他说阿婆不给他开门，阿婆赌气说就不给他开门。
我站在阿婆身边，问他怎么得罪阿婆了。
明明阿婆一直很喜欢他，每次他来都很开心。
“哎呀，九娘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闲话呢。”
“你说说咱们这孤儿寡母的，安大人总是往家里来，是什么意思呢。”
“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说出来，没什么意思的话以后也别来了，别怪我老太婆不给开门。”
安景遥的耳根又红了。
“我……我心悦于九娘，也有意娶九娘为妻，我，我这就回家让人来提亲。”
他掏出一个木匣子递到我手上，转身小跑着出了门。
匣中是一枚清透碧绿的玉簪。
9
安景遥还没来，宫里先来人了。
皇后娘娘听闻我医术了得，想请我去宫里给娘娘们把把脉。
我带着孩子在宫里住了几天。
再一次进宫，心境大不一样。
上一世是抛下年幼的孩子，跟着小姐身后做牛做马。
这一次却是有公公亲自引着，单独安排了住处。
皇后娘娘听说我有一对龙凤胎，特地允许我带着孩子带着阿婆一起进宫。
阿婆一辈子只远远看过宫墙，能亲自进宫里去看看，可把她激动坏了。
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变得和善起来。
有孕的娘娘想知道怀的是不是皇子。
暂时没有身孕的娘娘想要调理身子尽快怀上孩子的方子。
有些不怎么受宠的娘娘也巴结着送礼，想问问有什么能够可以用来吸引皇上的药方香料。
进宫一趟收的礼，加上皇后娘娘的赏赐，够我再置办两座宅子了。
我特地留意了顺嫔娘娘的身子。
上一世，小姐格外针对她。
顺嫔怀上身孕后，她多次让我下手害她。
一次，她让我在顺嫔经过的路上洒水，我把水洒在了墙根。
她知道后狠狠打我一顿，说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可是这件事我如果办好了，顺嫔孩子没了，很容易就会查到我头上。
到那时候不仅我自己人头难保，她也少不了责罚。
顺嫔孩子生下来后，是个小皇子，她非让我找机会去把孩子掐死。
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怀胎生育多么不容易。
对着那么小一个孩子，我实在下不去手。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把我从她的宫里撵出去。
是安景遥求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安排我去御花园里照顾花草。
得知我在御花园，小姐还不死心，让我给顺嫔送的花里埋毒药。
我拒绝，她就用鞭子抽我，拿宫外的两个孩子威胁我。
没办法，我只能给顺嫔送了盆闻多了会掉发的花。
后来，小姐身边的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受不了她动辄的打骂，一个告到了皇后面前，一个告到了太监总管那里。
那时付子恒已经搭上了西北的叛军，知道自己其实是十几年前被灭族的世家之子。
他找人送了纸条进宫，倾诉他对小姐的爱慕之情，并说等他杀进皇城登上帝位，必将封小姐为后。
小姐看了纸条，在宫里大骂他狼子野心痴心妄想，一个下人也敢肖想宫妃。
这些话都被抖了出来。
恰好领兵平叛的就是小姐父亲。
侯爷屡战屡败，皇帝本就窝着满腔怒火，正遇上皇后来与他说此事。
一根白绫赐死了小姐。
可惜付子恒不知道，他自己才是害死小姐的那个人。
却把这过错全都推到我身上。
10
顺嫔娘娘的身子并无什么异样。
我从她宫里出来时，小姐宫里的宫女把我请了过去。
“九娘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就忘了我曾经是你主子了是吗？”
我刚到小姐宫中，还没来及行礼，她就歪坐在榻上开了口。
付子恒站在她旁边。
看来我自己开了医馆，又从侯府赎身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贵人娘娘好记性，我还以为娘娘在这宫中锦衣玉食、得尽万千宠爱，早就忘了我这个小小的辛九娘了呢。”
“你……”
她蓦地坐起身来，用带着护甲的手指着我。
“真是贱婢，连你也敢嘲笑我是吗？子恒，还不快掌她嘴。”
我看着付子恒，嘴角含笑。
小姐癫狂，你不会脑子也不清醒吧。
他看了我一眼，弯腰对小姐说：“娘娘，咱们叫她来是想让她给你看看身子的，你不是总觉得最近胸闷不舒服吗？”
小姐听了他的话，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了手臂。
“娘娘的身体怎么样？”付子恒问。
把完脉，我回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要注意平心静气，我可以开一个疏肝理气的方子，吃两服就好了。”
“辛九娘，我问你，本宫想要重获皇上恩宠，你可有什么法子？”小姐收回手，淡淡问道。
站在一旁的付子恒攥紧了拳头。
“贵人娘娘您凤仪万千，气度不凡，皇上对您的恩宠从未断过，何来重获恩宠一说。”
小姐站起身，抬起了手掌就要打我，被付子恒抓住了胳膊。
“子恒，你拦着我干什么，我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贱婢。”
她脸色通红，头上珠钗乱飞。
我见她手上尖利的护甲，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你冷静点，九娘这么说也是为你好，难道你又要因为怨恨皇上而被罚禁足吗？”
付子恒抓着她的胳膊，搂着她的腰把她扶到榻上坐下。
“娘娘，您先好生休息，我这就送九娘出去。”
回住处的路上，付子恒和我聊了聊他最近的梦境。
“我总是梦到骑在马上，纵身飞驰。”
“我想，那也许就是你跟我说的自由的感觉。”
“可每次我一睁眼，却还是困在这四方高墙中。”
我只是低下头，微微笑着。
他大概也在慢慢想起上一世吧。
到了住处，两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张着胳膊喊着娘亲朝我跑过来。
我一下子接住，在他们的脸上蹭了又蹭。
付子恒看着孩子，问我：“九娘，孩子们会知道我是他们的父亲吗？”
“当然不知道了，他们只知道天天陪着自己的是娘亲，是阿婆。”
他们还知道有一个常常带着好吃的来玩的叔叔。
“付子恒，你我之间情分已尽，你是这宫里的付公公，而我只是市井中小小一个女医，我的孩子，他们随我姓辛，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请回吧。”
领着孩子进屋后，阿婆重重关上了门。
11
我知道他还站在门外。
可我不想理他。
“孩子们会知道我是他们的父亲吗？”
这种话他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上一世他亲自挽弓射箭，箭矢没入孩子小小的身躯时，温热的血液溅了我一脸。
他既然想要陪着他的小姐，那就一直陪着好了。
以前在府中，他一味顺从小姐，觉得别人是千金小姐，就该被捧着被爱着。
我怀胎生育时，他未曾关怀过一分一毫。
孩子出生后，他从未抱过从未哄过。
既然未曾付出一点真心，如今又后悔什么呢。
他也不想想，他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夫君，又有什么资格做我孩子的父亲呢。
上一世，他不问我在宫里过得怎样。
也不管他的小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也不关心我是怎么九死一生才从宫里活着出来。
他只知道他的小姐死了。
就要我和我的孩子陪葬。
这一世，他自己亲自进宫陪着小姐，知道小姐并非如他心中所想，后悔了。
可是后悔了又有什么用。
梅花既已落下，便无法再回到枝头。
12
在宫里转了一圈，我带着一马车的赏赐回了家。
皇后娘娘求了恩典，御赐“千金圣手”招牌，我这小小的医馆，快被挤爆了。
安景遥红着脸来提亲。
“九娘，你会不会看不上我这个小小太医……”
我笑着摇了摇头，好让他看到我戴在头上的玉簪。
“安景遥，我心悦于你，想要做你的妻，你会不会觉得我孟浪无礼？”
我和他都笑了，孩子们在旁边跳着拍手。
阿婆倚在门廊，拿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泪。
我和安景遥成亲的那一天，付子恒也来了，带了份贺礼，是他在宫里攒下的银子，说是留给孩子。
“多谢付公公的贺礼，也多谢付公公有眼无珠，才让安某有幸与九娘结为夫妇。”
我拽了拽安景遥的袖子。
他总是对付子恒有着莫名其妙的醋意。
晚上，我捧着他的脸，问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太监过不去。
“他不在宫里好好当值，跑来炫耀什么，好像谁没有银子似的。”
看来是对我收了付子恒的银子不开心呢。
“这是他欠我的，为什么不收，他以前从我这里拿药方可从没给过钱。”
安景遥牵起我的手，“九娘，以后我的俸银都交予你，等大宝和二丫长大一点，我们再生个孩子吧，好不好。”
好。
怎么会不好呢。
他说的可是我们再生个孩子。
13
婚后两个多月，有一天安景遥回来地很晚。
宫里出事了。
小姐持刀欲行刺顺嫔。
付子恒冲出来挡住了刀子。
顺嫔受了惊吓，早产下一个皇子。
柔贵人降位份为官女子，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出。
又两个月后，禁足中的小姐查出怀了身孕。
付子恒和她的事情败露，皇后娘娘赐下一壶毒酒。
我挽着安景遥的胳膊，看着那高高的宫墙。
他已辞了官。
我们一家子收拾停当，准备一路南下。
先去江南泛舟莲叶间，再去岭南尝一尝荔枝。
更重要的是，沿路多救治一些病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