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4、
就在这时，妈妈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神色匆匆的扔下碗筷，着急忙慌的向食堂外跑去。
电话里的声音急切而害怕：“程盼自杀了。”
向来镇定自若的母亲，满脸都是担忧的表情。
她踉踉跄跄的看着我那副躺在卫生间地面上的身体，声音悲切的哭喊着我的名字。
双手抚摸着我的脸庞，动作温柔而虔诚。
嘴里不停地喊着：“盼盼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妈妈只有你了。”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暖，面色欣喜，脱口而出她的心里还是疼爱我的。
死神嗤笑一声，目光鄙视而怜悯。
眼中意味分外明显，仿佛在说着，你真傻，只会自己骗自己。
就在警察准备带走尸体之时，妈妈突然扑在我的身体上，不满地哭喊：“这是我的女儿，你们谁都不能带走她，她是我的女儿，我的。”
警察拦住她的动作，控制住她的双手，防止她阻碍办案。
过了一会儿，妈妈终于接受，我已不在人世的这个事实。
不过片刻，就将满腔悲愤尽数转向校领导他们的身上，控诉他们的失责，控诉他们管理不严，言语侮辱……
言辞凿凿，一语定论他们才是害死我的罪魁祸首，扬言要我报仇，寻求公道，要求学校作出赔偿，30万人民币。
听到这句话，我气红了眼。
想要将她拉开，我不想在死后还被人指指点点，以命换钱。
可是我忘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死了，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我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体穿过他们中间，无法触碰她半分。
百般无奈之际，我再次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死神。
声音恳切的说道：“求求你，能不能让妈妈得知我的死因，并非校方过错，而是她的原因。”
死神皱了皱眉，声音不耐：“难道你觉得你妈知道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是导致你自杀的罪魁祸首后，就会心怀愧疚，后悔无比吗？”
面对她的步步追问，我开始目光躲闪：“求你，求求你。”
幼时经过无数次挨打体罚，哀求别人似乎已经成为我的本能，我身体的一部分。
死神面色烦躁的挠了挠头。
过了好久，才缓缓点头，说：“可以，不过需要付出代价，世间因果轮回，这是我的职责。”
她说的这些我都懂。
聪明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比如我的妈妈，我的弟弟。
只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所以，又怎么会害怕失去呢。
5、
我站在原地，反复纠结，如今的自己6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反复无果后，我绞着手指，嗫嚅着开口：“究竟是什么代价？”
看着她将目光放在我右手上的银手镯时，我恍然大悟。
那是我大一寒假那年，除生活费之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钱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将其视为未来生活的希望。
仿佛通过它，才能窥到属于未来的一丝光亮。
人死如灯灭，如今的我戴着它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毫不犹豫的褪下那只手镯，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面带玩味地看了我一眼，问我会不会后悔。
我迟疑着摇了摇头。
她把玩着书中的手镯，说也算一个好东西，满意的看着我说：“我不仅可以让她知道她自己才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还可以让你的魂魄在这个世界上再多停留5天。”
我感激不尽的再三道谢：“死神，谢谢你。”
她摇摇头：“不必，交易已成。”
与此同时，妈妈在宿舍收拾我的遗物时，发现了那本被我藏起来的日记。
她小心翼翼的翻看日记本，不由自主发出“啊”的一声，声音尖利而刺耳。
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目光全部集中在她手上的日记本上。
校方领导义正言辞的将它视作证据，要求妈妈交出来，妈妈却据理力争，护在身后。
就在双方争论不断，唇枪舌战的时候，妈妈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寂静的宿舍里，独属于弟弟的手机铃声显得短促而紧张。
争执的氛围瞬间被打乱。
妈妈一反往常，竟然直接摁掉了电话。
争吵的氛围继续，可是还未等她说话，手机铃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江州市公安局淮阳路分局。
几度挣扎，妈妈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你是程盼的家长吗？”
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警察平静陈述调查结果：“经调查，死者除了脖子上的明显伤口，身体并无其他明面创伤，而且在自杀的过程中，没有丝毫求生意志，否则死者只要略微挣扎就能轻而易举的挣脱束缚，脱离危险。”
妈妈神色慌张，下意识地直接挂掉电话。
身体颤抖得不像样，不停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盼盼那么聪明，她怎么可能自己主动求死，”
妈妈挂电话的速度很快，比以前还要快上很多。
以前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我问她明明还有话说，为什么不继续把电话打下去。
那时的她只是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语气无可奈何，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钱”便打发了所有。
挂完电话，即使妈妈再不愿意相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我的死亡与学校无关。
她面色难看的收拾好我生前所有的东西，拒绝所有人的帮助提着那一大包东西，走出宿舍。周围议论声纷纷：
“那就是陪程盼一起上学的妈妈，洗手池只有那么高，只要稍微挣扎一下，就能挣脱束缚，可程盼却毫无求生意志，真可怜啊。”
“说不定是被她妈刺激的，不管是谁，都接受不了妈妈陪自己一起住在宿舍上学吧。”
“看她岁数也不大啊，有手有脚的人非得赖在女儿身边，这种母爱太窒息了，如果是我，我想我也无法承受的。”
……
6、
周围这些指责，议论声掀下了妈妈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将那一大包东西随意扔在地上，走上前去与众人理论：“程盼就是被你们害死的，小小年纪心思恶毒，整天在学校不知道好好学习，就知道欺负别的同学，施加精神压力。”
“她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怎么会不心疼她，不心疼她我能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嘛。”
“我身体不好，盼盼才主动提出要我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块儿上学的，你们再胡说八道我就去法院告你们造谣诽谤。”
……
看着妈妈一个人站在那里，双手掐腰与一群大学生据理力争的模样，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努力越过人群，飘到她的面前，想要看清楚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神色。
未曾想只看到愤怒。
只有愤怒。
反倒是刚刚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学校的弟弟程康还有表弟，模样十分悲痛。
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妈妈，小心哄劝着她同他们一起离开学校。
我冷眼看着，不再像之前一样动容。
我突然想到去年寒假妈妈一反常态，给我买的高额保险。
他们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便匆匆忙忙的把我的尸体送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冷藏。
这一天，妈妈始终面无表情。
如果不是每一件事妈妈都亲力亲为，都会让人以为死去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陌生人。
在我死去的第三天，校方对于妈妈提出的赔偿，迟迟没有回复。
回到他们租住的出租房里，弟弟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呆坐在床上，目光空洞而无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心里竟觉得隐隐有几分失望。
我的死亡，对于他和妈妈而言，是否真的毫无关系。
直到他开始饿了，终于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看着妈妈在那儿忙着煮速冻饺子，不知怎的竟然将心底话全部说了出来。
“姐姐她，以前最爱吃饺子了。”
“妈，她死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
刚刚说完，眼眶隐隐发红，眼泪却迟迟没有落下。
妈妈重重将碗筷拍在桌上，声音冷然而无情：“难不成她死了，我们一大家子也要陪着去死，不吃饺子吃什么，饿死吗？”
程康没有说话，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坐在凳子上。
就在这时，表弟插了一句：“表哥，你也别难过，二姨做这一切不还是为了你么，表姐这一死，学校肯定得赔偿一大笔钱。”
站在一旁的妈妈也开始出声帮腔：“你表弟说的对，再说去年不是你劝我给那个死丫头买的一份高额意外保险么，等学校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可以去保险公司找理赔了。”
“到时候这两笔钱加起来也有不少，你不是还想出国留学么，应该够了。”
“至于我，我现在还年轻，可以找一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妈这辈子，最疼的人就是你，只要你有出息，过得好，妈就算死了也愿意。”
……
听着她的话，我踉跄着后退一步，伤心无以言表。
原来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可以为他们争夺利益的利用工具么。
7、
我去世的第四天。
一直很平静的妈妈突然情绪崩溃了。
夜色正浓时，她拿着我的那本日记本，坐在床上，逐字阅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声音开始哽咽，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妈妈她心里还是爱我的，不然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死神听了我说的这句话，嗤之以鼻。
她说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全都是错觉，人越缺什么才会越在乎什么。
明明我不傻，甚至可以说很聪明，唯独在面对家人的时候，傻得像一个智障。
不记得她攀在我背上，从小到大带给我的所有伤害，只在乎妈妈到底爱不爱我。
她问我：“母爱就那么重要吗？”
言语间的不屑，冷漠将我钉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驳，更准确来说是不敢反驳。
死神又看了我一眼，就在我以为她又会嘲笑我的愚蠢时，她竟将头转了过去，一言不发。
突然想起，她承诺给我的期限只剩最后一天了。
妈妈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后来索性再次起身，整理我生前的那些旧物。
直到整无可整，她只能再次翻看那本日记。
通过这本日记，她终于窥见我自杀的真实原因，以及这么多年来深藏在心底的委屈及希冀。
看到了我小心翼翼寻求父母疼爱的卑微。
妈妈这一次，终于再也绷不住，她紧紧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嘴里不停的喊着：“盼盼，妈妈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妈妈，回来妈妈身边好不好。”
看着一向坚强，就连爸爸去世都没在众人面前哭过的妈妈，此时竟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走到她面前，不停地回复着：“妈妈，别哭，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多想抱一抱她，可惜，我再也做不到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妈妈收起眼泪，勉强让自己从悲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故作平静的模样，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程康还有表弟两个人。
见到他们，妈妈脸上的表情竟未像之前一般欣喜，而是沉着脸色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程康看着妈妈脸色不对的模样，神色有些紧张，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刻意躲开。
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百般疼爱的弟弟一时有些不适应，连忙关切的问道：“妈，出了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却冷冰冰的开口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一旁的表弟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姨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妈妈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这究竟是为什么？
8、
我不理解向来疼爱程康的妈妈为何会对程康这种态度。
被关在门外的程康同样不理解。
难道是因为我吗？
我心里感到很不可思议，应该是因为我吧。
日记的最后，写的是从小到大我羡慕程康的地方，以及他幼时欺负我的事迹，随着年岁渐长，只能将那份羡慕，嫉妒，不满深藏于心底，不敢言语。
想到这里，竟觉得有些欣喜以及一些说不清楚的兴奋。
我满脸雀跃的看着死神，声音欢快的说道：“这是第一次妈妈因为我，而斥责程康，你看到了吗？”
被关在门外的弟弟很担心妈妈的精神状态，不停敲门询问：“妈，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开开门，慢慢说好不好？”
妈妈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天花板。
过了好长时间，才拿出手机，给校方打去电话：“我为之前的事向学校道歉，更不需要校方赔偿，盼盼的死与学校无关。”
说完这些以后，就径直挂断电话。
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我以为妈妈心里只在乎弟弟一个人，她利用我的死做文章，只为了索取赔偿金，供程康出国留学。”
“没想到她是在乎我的，甚至为了我放弃向学校索要赔偿。”
一旁的死神，表情有些无语，甚至还对我翻了个白眼儿。
五天时间结束，我终于看到了自己一直奢望而得不到的场景。
妈妈终于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像疼爱弟弟一样疼爱我，往后没有我陪在她身边，她连以后去哪儿都不知道。
所有的事情皆如我所愿。
只是当死神催促着说到那句：“该走了”的时候，我还是不愿意走。
我一脸心疼地看着妈妈一脸伤心，仿佛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不禁揪起一块儿。
“妈妈她这么难过，我要是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她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难过得快要活不下去？”
死神声音冰冷的对着我说：“那又怎样，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你该走了。”
死神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不屑而冷漠。
9、
可能在她的眼里，我连傻子都不如。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理智尚存，唯独在妈妈面前，可怜十足，摇尾乞怜，祈求她心底对我所剩不多的母爱。
我不想走，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妈妈，我心里揪难受的不行。
我是一个缺爱的女孩儿，我一直都知道。
傻子也好，愚蠢也罢，我就是想要妈妈像疼爱程康一样疼爱我。
现在她知道我死后这么难过，那么是不是重来一次，只要重来一次，就会改变一切。
心里生出希冀，我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死神：“我不想走，求求你，求求你帮我一次，我想回到妈妈身边。”
站在我面前的死神却根本不为所动，指尖微动，就将我束缚起来，声音冰冷：“走不走，由不得你，你本就是该死之人。”
我用尽力气，苦苦挣扎，可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离妈妈越来越远。
百般无奈之际，我想到之前她说的话，心存侥幸的问道：“我能不能再和你做一次交易？”
她哦了一声，眉眼间隐隐生出几分兴致，而后唇角上扬，问道：“什么交易？”
我尝试着说道：“我想回到以前，我想继续活下去，我想重来一次。”
我说的这个愿望，在死神看来，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见他嗤笑一声：“那你又准备用什么来交换呢？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明码标价的。”
“你觉得重来一次，你就会拥有母爱，只要你回到过去，你的妈妈就会像疼爱你的弟弟一样疼爱你？”
“可你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自杀的，你凭什么相信，重来一次你就可以改变结局，改变命运，获得新生？”
……
她的这些问题尖利无比，直直刺向我的心房子，让我刚才凭空生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的勇气顿时散了大半儿。
可我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期盼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之前是我不对，我太脆弱了，不理解妈妈对我的爱，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嘴角上扬，笑着看向我，缓缓开口：“你真是一个傻子。”
在她看来，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理智就应该回笼，看淡人性，看淡亲情，避免重蹈覆辙。
可我既然看到妈妈难得一见疼爱我的模样，又怎会轻易放弃重生一次的机会。
我声音悲切不停哀求：“你不是神么，对神而言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呢？只不过是不想罢了。”
“你们这些神生来便高高在上，对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顾，操持理智，轻而易举就能审判这世间一切不公，可我不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用尽全力也想得到母爱的普通人。”
“只要你答应让我重生，再重来一次，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我拥有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来和你做交换。”
死神的目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几圈，仿佛在说：“你身上哪还有东西值得我同意交换。”
我局促的待在原地，心里十分不安。
是啊，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灵魂，那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交换呢。
就在我以为愿望落空之时，死神又突然说道：“不过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用来交换，就看你舍不舍得。”
听到这话，刚刚还垂头丧气的我心底忍不住生出最后一丝希冀，眼里闪着光亮问道：“什么东西？只要可以重新来过，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愿意拿来交换。”
精明的目光在他眸中随之闪现，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轮回，若是你重来一次依旧无法改变结局，那你将反复经历这种悲痛，不入轮回，不得往生，生生世世都只能反复体验这种痛苦，煎熬。”
听到死神的回答，我重重点头，不假思索的就做出了决定。
10、
怎么会改变不了结局呢，我都重来一次了，一定会把握好机会，走向我的幸福人生。
拥有疼爱我的妈妈，以及灿烂无比的未来。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死神看着我眼底全是对未来向往的模样，表情有些不忍，再三提示：“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跟我走，你还会拥有一段新的人生，一对新的父母，如果你不走，那么交易一旦生成，就绝无反悔的可能。”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交易，我还是想重来一次，改变结局，与妈妈过上幸福的人生。”
死神有些不忍，继续提示：“结果一旦失败，你将生生世世反复体会这种失败的痛苦，你要想清楚。”
我无所谓的摆手拒绝：“我想清楚了。”
话音刚落，交易就已生成，再无更改的可能。
我重生了。
重生在自杀之时。
我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模样，水龙头上系着同样的一条毛巾。
只不过这一次，我不再像之前一样，乖乖等死了。
收到短信消息匆忙赶来的妈妈，一脚踹开卫生间的房门，目光直直盯着我脖子上的勒痕。
她紧紧的抱着我，泪流满面，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嘴里骂着：“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回抱着妈妈的腰，劫后余生的我心里只感到庆幸，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向她作出保证：“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余光中我看到站在我面前的死神，冷眼看着我和妈妈，而后拿出一台留影设备。
对着我的脸，摁下了开关键。
他声音凉薄的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不是重来一次就会改变原有走向的，求人者远不如自救。”
“即使重来一次，你的人生还会是悲剧。”
他用留影设备拍下我的现状，莫不是为了当作日后引渡亡魂的素材，引以为戒？
我在心底暗自猜想，死神对我点了点头。
我诧异的看向他，为何我藏在心底的想法，也能被他看透。
只听到他说道：“你心里的那些想法，早已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
我哑然失笑，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还未来得及多想，妈妈已伸出右手，来回抚摸着我脖子上的伤痕，小心翼翼的问道：“疼么？”
我摇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而后得意的看向死神，看吧，我说重来一次，我一定会获得幸福，改变原有的悲惨结局。
11、
对于我的死而复生，妈妈没有觉得困惑，更没有生气发怒。
而是一反往常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我的情绪。
尤其是在我提出要搬出宿舍，在外面租房子的时候，她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寻死觅活的威胁，反复诉说着她的不易。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浓烈的母爱。
心底愈发相信，重来一次的决定正确无比。
妈妈对我是那么的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好怕这是一场梦，一场睡醒以后就会希望落空的梦。
可当我又一次醒来，清晰感觉到躺在床的另一侧，妈妈熟悉的呼吸声时。
我确定无比，这一切都不是梦。
这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
我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感到开心，满足。
毕业时，程康回到江州市看我和妈妈，看着她温柔备至的对我，当即就瞪大了眼睛，满眼都不可置信。
趁妈妈不注意时，好几次偷偷跑到我面前，反复求证，妈妈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只见刚刚还拿着锅铲在厨房做饭的妈妈，手里拿着一个大勺，神色不悦的站在他背后，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语气不善的质问程康：“那你倒是说说，你妈我究竟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程康支支吾吾的站在原地，躲避着妈妈的目光，不敢言语。
我扬起嘴角，笑着走到母亲身边，推着她的双肩，语气安慰道程康只是吃醋罢了。
眼看着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妈妈顷刻间变得温柔可亲。
程康不再言语，怔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饭桌上当程康再一次提出需要用钱，家里资助时，妈妈眼神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眼看着劝不动妈妈，得不到她的支持。
程康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趁妈妈去买菜的时候，敲了敲卧室的门，走到我面前。
他目光平和，一如既往，可是我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质疑，嫉妒以及不满。
程康缓缓开口，说了一句：“姐，前段是假，你发的那个短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寻死觅活的给我和咱妈添乱。”
我低垂着眼眸，声音淡淡地说道：“以后不会了。”
说完心底又偷偷补充了一句，再也不会了。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是爸妈留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唯一的一个骨肉血亲。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小我便让着他。
可我竟未想到，高额保险金的主意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所以在他眼里，我根本算不上他的姐姐。
12、
以前的我从不会用这样阴暗的想法去揣度他人，更何况是我的亲弟弟。
可是自从跟在死神身边几天，很多以前看不明白的问题，如今确实都看懂了。
我笑意盈盈的看着程康，问了一句：“听说，我的那份高额保险还是你专门嘱咐妈妈给我买的？买这么高的额度是防止我出了意外，你可以通过那份高额保险赔偿金过上自己理想的生活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程康愣在原地，以默认的态度承认了这番说辞。
程康离开江州市的时候，不再像来的时候一样，意气风发，志在必得。
妈妈买完菜回家，听说程康已经离开，脸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满，而是当即给程康打了一个电话：“你已经成年了，以后上学也好，工作也好，都只能靠自己了。”
不知道是妈妈说的这些话起到了作用，还是程康那常有的自尊心作祟。
从那之后，竟是再也没向我们伸手要过钱。
公费师范大学按理来说将来是要回原籍就职的。
可我没有，因为我考上了研究生。
在妈妈细致耐心的关怀下，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考上了一所重点院校的研究生。
当然，还是在江州市本地。
妈妈说，江州市是一个有无数种可能的城市，除了这里，她哪也不去。
她不去，我自然也不会去。
重生一次，我早已将妈妈视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那一个最重要的存在。
妈妈找了一份超市摆货的工作，只上半天班，通常我下课回家的时候。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营养搭配均衡，色香味俱全。
饭后，我主动洗碗。
夜晚，妈妈睡着以后，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声的说道：“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现在很幸福。”
这话是对着死神说的。
他皱了皱眉，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觉得我得到了幸福。
在他看来，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像泡沫一样，眨眼可破。
他说，我从小到大太缺爱了，尤其是母爱。
所以得到难得的母爱时，才会那么小心翼翼，诚恳又卑微。
可我不这么认为。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同，我的定义就是有妈妈爱我。
这种感情，高高在上的神明当然不会懂。
13、
或许是觉得我现在过得比较幸福，所以在第二天时，除了那台留影设备，我再也没看到过死神。
我本来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淡幸福地过下去。
我会走向自己一直向往的故事结局。
可生存，又怎会让你如此轻易便称心如意。
看到周围和我同龄的人，结婚的结婚，事业发展的顺风顺水时。
妈妈急了，她开始变着花样催我谈恋爱，相亲，结婚。
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女孩子嘛，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干得好不如嫁的好，你看谁谁家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身价几千万的有钱人，连带着娘家都跟着扬眉吐气，改变命运。”
我刚开始对她说的这些话不以为意，只以为她和大多数进入更年期的妈妈们一样，就喜欢唠叨儿女。
后来我才知道，哪有什么更年期。
不过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更多可能而已。
毕竟我长得不算丑，又是高学历女性知识分子，在相亲圈里，也算条件不错的相亲对象。
如果能有幸遇到一个条件不错，生活富裕的家庭，不止我的后半辈子，就连她的后半辈子，都有了生活保障。
不管我如何嘴硬，都始终无法逃脱这种现实，更是事实。
研二的下半学期，我遇到了一个学长。
他是与我同系的学长江州市本地人，为人热忱而稳重，办事说话极有分寸。
由于经常在一起做实验，图书馆自习。
我们之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种名为日久生情的爱情。
刚开始的时候一直瞒着妈妈，总觉得时机还未成熟，等时机成熟了，再和她提我男朋友的事情。
没也曾想，在他送我去教室的路上，竟被来学校给我送钥匙的妈妈看了个正着。
她不顾周围所有人打量的目光，将我拦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大庭广众之下，厉声质问：“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程盼，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要随随便便和一个男的手拉手出现在公共场合面前，今天要不是我发现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很好玩。”
一旁的学长看到妈妈情绪这么激动，连忙走上前道歉解释：“阿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程盼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她是个好女孩儿，不会像您说的那样乱来的。”
听到这里，妈妈终于相信，我们之间只是简单交往，并未发生什么。
这时才收敛了所有情绪，恢复平日里冷静温柔的模样，示弱般对我说道：“盼盼，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刚刚看到你和一个陌生男孩子走在一起，情绪有些激动了，你会原谅妈妈的，对吗？”
我心底虽然疑惑，却仍旧点了点头，表示原谅。
心里想着，妈妈也是关心我，为什么不原谅呢。
14、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就让妈妈重新展露笑脸，何乐而不为呢。
复活的第五个月，学长对我的态度越来越疏离，时常躲着我。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我去男生寝室找他，却被宿管员拦在楼下，说学校有规定，女生不得进入男生寝室。
我只能待在男生寝室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希望能等到学长，得到一个答案。
从上午等到下午，都没能看到他的身影。
直到后来，有一个男生走到我面前，说了一句：“别等了，他不会来了，他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分手吧。”
我追着他询问原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寝室。
整颗心里空荡荡的，犹如游魂一般回了家。
家里，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心地问了一句：“盼盼，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别憋在心里，还有妈呢。”
我紧紧抱住妈妈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道：“我被分手了。”
得知我被分手，妈妈安抚我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拍着我的背，声音温柔：“这不算什么，你年纪还小，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妈妈一样爱你了。”
听到妈妈说的话，我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只有妈妈。
我真该死，竟然还不听妈妈的话，想要追求自由恋爱，落得一个被分手的结局。
连分手原因都不知晓。
那时的我并未注意到，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妈妈的目光隐约透着一股得意。
重生后的第十一个月。
妈妈开始利用我休息的时间，带我去见一个又一个的相亲对象。
有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有比我大上几岁工作好的，还有离异有钱的。
我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妈妈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我却总也说不上来。
每次当我怀疑她的时候，她又总会用那一种委屈至极的声音对我说，我不像以前一样听话了。
为了让妈妈一如既往地关心我，我开始按照她的要求，频繁奔走于各个相亲场所。
最忙的时候，我一下午见了十二个男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概念，上菜的速度都没有这个快。
相亲会问到的问题，就像例行公事一样。
固定不变的问题，年龄，工作，要求。
唯一变的，只是人。
经历的多了，我也从刚开始的紧张羞涩成为了相亲市场上面不改色的老油条。
总能找到各种合理正当的借口拒绝对方。
妈妈虽然着急我结婚的事情，但也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样看来，生活也算过得幸福。
直到，许久未见的程康打来电话。
15、
电话里的程康，声音焦灼而无助。
他一直在苦苦哀求：“姐，你帮帮我，帮帮我。”
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电话里的他声音犹豫，支支吾吾，迟迟不肯说清楚。
直到我有些生气：“你再不说我就不管了。”
程康才开始坦白，原来他前几个月交了一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女孩子家里要求结婚对象必须在本市有房有车，还有二十万的彩礼，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程康所在的城市，属于一线城市，房价高得吓人。
想要在那里买房子，以我们家的条件，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早已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程康，又怎会轻易认命。
经过高中同学的介绍，他认识了一个炒股大师，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只身闯入股市。
刚开始挣了十几万，当时的他已经红了眼，从未想过挣钱如此容易的他自信的认为自己是难得一见的股神。
不仅将之前挣得那些钱全部投入股市，还在各个平台又凑了二十三万，全部砸入股市。
结果不出所料，盘崩了。
他投进去的那些钱，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亏了个干干净净。
不止如此，还欠了一屁股债，零零碎碎加起来，竟然将近五十万。
五十万，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不亚于一个天文数字。
我不过是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去哪里想办法给他弄这么一大笔钱。
就算卖了我，也换不下这么多钱。
心底虽然这么想，可还是四处找人想办法帮忙，一听说是炒股赔的钱，以前那些围在妈妈身边，争先恐后夸程康有出息的人全部变了一副嘴脸。
他们开始以此作为谈资，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上大学有什么用，上完大学也只能靠着家里养活。千万不要学程家，最后什么也落不下。”
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妈妈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她的天就塌了。
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期盼已久的幸福终究成为了向往。
程康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即使心里再嫉妒爸妈疼爱他，我也只是将不满深藏于心底，从未宣之于口。
过了好久，妈妈才从我手中抢过电话，厉声怒骂：“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你，这几年供你姐和你上学，家里的钱早就花完了。你自己欠的钱，自己去想办法。”
说罢这些就径直挂了电话，来回在地上踱步。
连着凑了好几天，我和妈妈一共加起来才凑了五万块钱，距离他要求的数额，还远远不够。
16、
又是一个周末。
妈妈一反常态的要带我去见见朋友，嘴里振振有词，说已经好几年没见的老朋友，好不容易都回了江州市，大家都想聚一聚，顺便带我过去认认人。
未等我拒绝，妈妈已独自拍板决定。
到了订好的饭店包间，竟然围了一圈人。
妈妈热络的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向人介绍我的身份：“这是我的女儿程盼，正在读研究生。”
站在我们对面的两个阿姨，目光来回在我身上穿梭，直到最后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笑容让人感觉到极度不适。
事到如今，我要是再不明白，也太傻了。
这是妈妈围绕我的终身大事精心策划的一场相亲局，唯一不同的是相亲对象全都没有出现而已。
出现的只有对方的父母。
看着他们看向我的眼神，犹如在菜市场买菜一般，挑挑捡捡，我实在难以压制心底的怒火。
我是人，不是一个东西。
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我到底没有当众发作，而是找了一个借口，去卫生间上一个厕所。
当我调整好心态，返回房间时，还未走进房间，就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高谈阔论声。
有人对妈妈说：“你家盼盼长得漂亮，学历也高，是不错的结婚对象，要是嫁到我家，绝对不会亏待她，你说的那三十万的彩礼，还有房车，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话音刚落，就听到我妈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盼盼这孩子脸皮薄，结婚的事情我还没有和她细说，也希望你们在她面前帮帮忙，注意着点，别说漏嘴了。”
这时，不知谁又说道：“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找一个好人家嫁了，盼盼妈你做的对，要是由着他们年轻人折腾，还不知道会找什么样的一个人。”
我妈听到这话，犹如遇到了知己，开始滔滔不绝畅谈她的育儿经：“可不是么，盼盼长得漂亮，他们学校喜欢她的男孩子可不少，之前追她的那个要不是我亲自出马，那个傻丫头还在犯傻呢。要我说，还是生儿子的好，女儿再好，也是给别人家养的，将来也指不上。”
我没有打断他们的话，转身向饭店大门外走去。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我的人生早就被妈妈安排好了。
如果我没有按照她规定的路线走下去，她只会想尽办法，逼我回到原位，犹如一个提线木偶，由她指控。
当妈妈再次给我打来电话时，我挂断了。
我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不禁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我一心以为疼爱我的妈妈不过是另有所图，为了让她亲爱的儿子减轻负担，不惜将我卖了，明码标价。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我反复追问，可空气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就在此时，我再一次见到了死神。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的装扮，冰冷而酷炫，不论是生命还是其他，在他眼里，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死神胸有成竹的看着我，问道：“怎么，努力过一次还是发现无法摆脱宿命么？”
我摇了摇头，接起震动不停地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程盼，你个死丫头，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多的人，你丢下我一个人一走了之，你到底想干嘛？”
我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令我满意的答案，开口问道：“妈，我刚刚在饭店都听到了。”
电话那头的妈妈听到这话，怔愣了片刻，随即理直气壮的回答：“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索性说清楚，老程家只有程康这一个儿子，你当姐姐的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还有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把你卖了，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到时候更没人要，趁着年轻找个条件好的，将来也好帮衬着点你弟，这有什么不好的。”
……
她还准备继续说点什么，我忍不住出声打断：“您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从小到大，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你照顾弟弟，那你还生下我干嘛呢？你就不怕我再自杀寻死吗？”
这话终究没能引起我妈的注意。
她不以为然的说道：“程盼，自杀寻死的把戏，你准备再玩儿几次，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这么耐心的一直哄着你，差不多点，别太过了。”
我挂断电话，眼角滴落一滴泪水，看着一旁的死神，认命般说了一句：“你说的对，是我太天真了，我后悔了。”
17、
死神摇摇头：“后悔已经迟了。”
他轻轻抬手，我的身体渐渐消逝，灵魂被关押在一处四周都是镜面的房间里，从小到大不开心的经历一遍又一遍闪现，不停冲击着我心底的防线。
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后悔药。
每个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所负责。
如果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祈求别人的垂怜，结果注定失望。
求人者不如求己。
只可惜我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太迟了。
一年以后，灵魂被拘押的我再一次见到了死神，他给我带来了妈妈和程康的消息。
程康由于借贷问题影响了信用度，已经上了征信黑名单。
明明是名校毕业的他因此与大厂失之交臂，最后只能以送外卖为生。
为了偿还债务，日夜不停地来回奔走。
由于骑得太快，与一辆货车追尾，当场死亡。
得知消息的妈妈，情绪一时激动，随之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中风。
无人照料的她只能在江州市当一个拾荒者，嘴里时常挂着的一句话就是：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至于她所说的报应是叹息她最为宝贝的儿子，英年早逝。
与我这个人间蒸发的女儿，没有一点关系，早已将我抛在脑后，只字未提。
死神说的对，死亡惩罚的从来都不是别人，只有自己。
生命消逝以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
自杀的人，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愚笨的人。
因为别人的错，而惩罚自己，是最蠢得做法。
与其惩罚自己，不如惩罚别人。
只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太晚了。
如果有来生，我再不会苦苦祈求别人对我的疼爱，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三十年以后，我再次见到了妈妈。
准确点来说，是见到了她的灵魂。
负责引渡她的使者，正好是当初负责引渡我的那个。
从妈妈愤怒的叫喊声中得知，她原本是可以迈入轮回，寻求往生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她准备喝孟婆汤的时候突然被使者一脚踢翻了碗，眼前一黑就来到了这里。
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像我一样，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反复经历痛苦，接受神的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