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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29 11:12:13

困难教育 已完结

困难教育

来源:阅文作者:褒姒分类:短篇主角:吴娜,张琴

小编今天向大家推荐的这部小说是《困难教育》,这是褒姒的作品。作者妙笔生花,可以将平凡的故事写出花来,故事中吴娜张琴形象非常突出,《困难教育》讲述的是:自从爸爸意外离世后,我妈好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对我奉行起了苦难教育。逼我吃糠咽菜、强制我省吃俭用、出门明明能坐飞机,却得坐30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她把我受苦的视频发在网上,却引起了大家的争议。妈妈捧着手机:「我只是想让你吃点苦,才能珍惜现在的生活,我有错吗!」我:???...展开

《困难教育》章节试读:

妈妈一路上不停嘟囔着,嫌表嫂多管闲事,嫌她“还没嫁过来手就伸得这么长”,可我明白,她只是心疼我而已。

我闭上了眼睛,这次只需要浅浅睡一觉,就能到家。

第二天我就跟学校申请了住校,我想为了自己的未来拼一把,而不是活在妈妈“要吃苦”的阴影下。

班主任也知道我的情况,所以以学校的名义特别通知了我妈,美其名曰高三任务重了,为了保证学习质量,需要强制住校。

被逼无奈下,她只能同意老师的建议,还给我掏了1000块钱的住宿费。

于是在大家都觉得苦的高三那年,对我来说确是最轻松的。

我可以摆脱妈妈的阴影,一直在学校刷题、学习,重复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日常生活。

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当时的我,一心只想考出去,离家里越远越好。

在奋斗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后,我成功毕业了,也顺利考上了离家几百公里外的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妈妈破天荒的给我买了个手机,虽说是智能手机里最低配的,但我仍很开心。

等我成年了,上了大学就有自己勤工俭学的机会了,再也不用依靠妈妈了……

想到这里,我连带着看她也顺眼了很多。

拿到智能手机的时候,我赶紧把高中几年总听别人说的app下好,期待这个暑假过的开心。

当我打开某音时,第一个蹦出来的好友是通讯录里的妈妈。

当然,她的某音id也非常鲜明——张娜娜娜妈妈

我迫不及待的点进去,发现她竟然已经成了一个2万粉丝的人,发出去的几百条视频居然都是评论远远大于点赞量,而且她还开通了自己的橱窗,虽然没有卖出去几件东西,但这些都向我证明了,妈妈变成了“小网红”。

我点开她发的视频,内容很简单,只不过是一份我的高中证件照,配一个苦情的音乐,上面写上硕大的白色文字——

张娜高三住校的第XX天。

我惊讶的发现,她竟然是靠消耗我的流量才一直吸粉的,而她竟然也将这件事看作理所当然,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想通过我变现!

网友们虽不明所以,但通过那个高赞视频传送门也明白了她的意图,纷纷在下面评论着——

「有病有病有病有病有病!」

「没事找事,无语!」

「大家别买她的东西,也让她吃吃苦!」

……

妈妈并没有被这些话打倒,因为上网的人太多了,肯定会有支持她的。

不少人也表示她的做法有道理,现在的孩子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如果不让他们体会一下以前的痛苦,还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呢。

每当这时,妈妈就会给人家回复一个拥抱的表情,看来是找到同类了。

7

我关掉了某音,但也默默观察着她。

自从知道我考上大学后,她就没再发抖音了,我想肯定不是因为被我感化了,因为她最近迷上了另一样东西——打麻将。

她开始不再管我了,开始成天成天泡在麻将馆里,经常晚上都不会回来。

赢钱的时候就给我扔下几十,给我买东西,输钱的时候就让我滚出去,不要碍她的眼。

有时我甚至在想,我作为她的孩子到底是对是错,她把我生下来究竟是给了我生命、还是在害我?

那天中午,我因为身体不舒服起晚了,自己实在无力做饭。

只好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乱七八糟的优惠券领下来,只花了8块钱。

我刚拿到外卖,还在沾沾自喜讨到便宜时,妈妈破天荒的回来了。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是惊慌失措、恐慌,我无法想象我会因为一份8块钱的盖饭,有种想遁地逃走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妈妈看到我手里的饭时,疯了似的冲过来质问我:「为什么定外卖!」

我苍白着脸:「妈,我不舒服…今天实在没力气做饭……」

我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嚎着数落我:「你怎么能这样浪费钱呢?没力气做饭可以不吃啊?你知道吗,你花的是你爸的血汗钱,你吃的不是饭,是你爸的血啊!你这么拜金,小小年纪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可是你知道你爸付出了生命、知道你妈过的是什么生活吗?」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我站起身指着她回击道:「你别提我爸!自从我爸意外死了以后,工地上的赔偿款你全部拿去花了!一开始大手笔花钱、到后来迷上打麻将输钱,你花的是不是我爸的血汗钱吗?我吃份个位数的外卖就是浪费钱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我妈愣住了,片刻后,她抬起头就往我身上撞:「好啊,你居然敢还嘴了,你别以为你考上大学就怎么了,别忘了,吴娜,你永远是我的孩子!你打死我,你打死我算了,让我先下去陪你爸!」

我尖叫着推开她,再加上浑身的难受,眼前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妈妈坐在我床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娜娜,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只是想让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现在的现代孩子没吃过苦,吃过苦的人会体谅他人吃的苦,淋过雨的人会为他人撑起一把伞,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锻炼你的品德…你爸留给你的钱我也会分出一部分给你,你别生妈妈的气了,好吗?」

说着,她一把冲上来搂住我,埋在我怀里痛哭流涕,手稳稳的摁在了我的胃部。

我被她扑了个懵,胃疼让我下意识推开她。

可她一副得逞的样子,被我推开也不恼,赶紧躲到一旁去拿下了个什么东西。

我这才发现,她竟然把手机正对着我晕倒的位置,刚才…是在跟我演戏呢?

没过多久,我就在她的视频号上发现了一条最新更新的视频,刻画了一个“迷途知返”母亲的形象和一个“大逆不道”叛逆女的样子。

意料中的,妈妈靠吃我的人血馒头成功吸粉10万,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网红,橱窗里的带货产品销量也不错,佣金自然被她收在怀中。

爸爸几十万的丧葬费和她小店里十几万的收入,妈妈一分钱都不给我,就连车票,都是远在一方的表嫂给我买的。

8

上大学走的那天,我头都没回,只为自己在新的地方将迎来新的生活而庆幸。

坐上火车的时候,低头一看,她正举着手机对着火车拍拍拍,时不时还抽泣一声,像是一个真的送女儿远行的母亲一样。

可笑吧,明明我们面对面,她却非要隔着一个手机“记录生活”,手机放下后,就是无边的冷漠。

汽笛声响起,她果断离开了车站,好像还在手机上低头操作着什么。

我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一口气。

又是绿皮火车,又是熟悉的售货员推车呼喊声,可这次不同的是,我坐下了,我真真切切地在火车上有了自己的座位。

大学那几年,我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还吃上了互联网的红利,创了小号,成了一个不露脸的音频博主,靠自己的本事攒起了钱,再也不用因为几百块钱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了。

自然的,我跟妈妈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

我想,她肯定是不想跟我联系的,她现在沉迷于运营自己的号,从发我的日常转变成了发自己的日常。

她前些年挣了钱,也学人家开始微调、打针,现在虽然四五十岁了,可一点都看不出痕迹。

我看着镜头里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居然有些不敢认了,这个女人,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大学四年里,我从来没有发过一条朋友圈,没有给她一次窥探我生活的机会。

而她也乐得自己自在,拿着那些钱过起了自己的逍遥日子。

很快,我毕业了。

舍友都邀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来参加毕业典礼,我笑着拒绝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妈妈。

我的妈妈,早在爸爸死的那年,跟他一起离开了。

毕业后,我留在了大学所在地,我签了公司,可以挣更多的钱了。

我做了好多小时候没能完成的事,我找医生矫正了牙齿、做了近视手术、出国旅游了。

我还报了爵士舞班、吉他班、健身房。

我将时不时给表嫂和侄女买些东西,跟她处成了好姐妹,她不知道,正是她当年的那张机票,给了我再接再厉的希望。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满,除了赚钱就是休闲,没有精力谈恋爱,也没有精力维持社交关系。

我享受一个人的时候。

不过,更多时候我愿意将此称之为,我把自己重新养了一遍,我一点点的捡起了早就碎成碎片的自己,哪怕慢一点。

默契的,我跟妈妈好像自觉断绝关系似的,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了。

9

就在我努力生活、试图还自己一个童年的时候,一通陌生电话打来了。

彼时我正在塞班岛上旅行,每天都能近距离的看到日出日落,还能拥抱无边无际的蓝色果冻海,我把自己的行程整理成攻略发在网上,试图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地方。

可正是那通电话,把我喊回了现实——

「您好,您是张琴女士的家属吗?」

张琴?

我点了点头:「是,我是她女儿。怎么了吗?」

对面显然松了一口气:「是这样,我们这里是吉山人民医院的,你妈妈走在路上晕倒了,被路人送了过来,关于她的病情,我们想家属有必要知道,您什么时候能来一趟?」

我微微皱眉,她从来没说过她生病了,况且,她不是跟我断绝关系了吗?

可尽管如此,我也不想医院难做。

定了最快回国的一般机票,我辗转8个小时后,一落地就打车直奔医院。

……

收回记忆,我一手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妈妈,此时的她浑身插满了管子,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和心电图上的波纹代表她还有一口气。

那“精致”的面容也蒙上了一层土似的,再没以前趾高气昂指视我的样子了。

看着她的惨样,我不由得心里升腾起一丝快意。

这还是那个奉行苦难教育的她吗?我还没吃上苦,她就已经吃了个十成十。

我目光收回,落在医生身上,微微点了点下颌。

医生叹了口气:「小吴,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你妈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查过了,她是…胰腺癌晚期,已经没有几个月好活了。」

我皱了皱眉:「胰腺癌?」

他点点头:「是啊,她饮食不规律,而且染上了抽烟喝酒的坏毛病,甚至在身体出现明显的消瘦、黄疸时也不曾来就医,最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的建议是保守治疗,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必要化疗、继续花高额的医药费了,换句话说……」

就是回家等死呗。

我点点头:「我同意…」

医生本来还以为我是那种穿着光鲜亮丽,无论如何也要救母亲的“有钱人”,可我的反应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给我打开了门,让我去看看昏迷着中的妈妈。

我戴好口罩进去,眼含莫名情绪。

不知是不是有感应,她迷迷蒙蒙的也睁开了眼:「娜娜?是你吗?」

我点点头:「没想到我们六七年后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里,你也没想到吧?妈妈?」

她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可一动,身体里钻心的疼让她又软了下去。

「娜娜,妈妈有钱,救救妈妈,妈妈不想这么早就死……」

我哪里不明白,她根本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自己苦心经营的号、舍不得自己的网红人设、舍不得自己坐拥的几十万。

我没理会她,坐在她床边,看向窗外:「妈,你记不记得,参加表哥婚礼那次,你在绿皮火车上问过我,‘我只是想让你吃点苦,才能珍惜现在的生活,我有错吗!’,我是怎么说的吗?」

妈妈愣了一下,好像在仔细回想着。

我好心打断了她:「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在想,如果几十年后你有一天躺在病床上这么问我,而我是你唯一能签字的家属时,你会不会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对我?」

妈妈脸色一变,手伸着想抓我:「不!你不能那么对我!我是你的妈妈!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捏住她瘦削的手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再脆弱一点,早在你以前那样折磨我的时候就死给你看了,哪来的现在的我?」

她挣扎着想抓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着,我却毫不在意,从椅子上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

「妈妈,好好睡吧,明天我来接你出院,我们回家。」

我潇洒离去。

妈妈在背后大喊:「吴娜!你这个白眼狼!我就知道你不想救我,你想独吞我的财产…」

我关上了门,隔绝了她的声音,也隔绝了我们最后的一丝母女情谊。

10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医院,办完所有手续将妈妈接走了,就回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平房,那个爸爸赚钱盖的、被她唾弃了前半辈子的房子。

我怕路上出问题,偷偷给她用了两片安眠药,让她好好睡一觉,等她睁眼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了家里。

躺在她的小床上,看着熟悉的场景,她有些慌了:「吴娜,这是哪儿?」

我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报纸糊住的窗户出了神。

「这不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吗?那个你嫌弃了一辈子的家,有爸爸痕迹的家。」

妈妈死死盯着我:「为什么不去我买的房子!我不要住在这儿,不要!」

我没理她,倒是环顾四周,看着这方隅之地,想着以前爸爸在的日子。

那块,爸爸会猫下腰让我骑在背上,妈妈在一旁嗑瓜子看电视;

那块,爸爸把我举高高,我俩死盯着蚊子的落脚点,准备一击毙命;

那块,爸爸会把一分为二的西瓜分我一半,再偷偷递给我个勺子,让我坐在院子里趁着晚风抱着吃;

……

太多了,爸爸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那会的妈妈,也是个勉为其难算得上称职的妈妈。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妈妈本就不喜欢爸爸,成天骂他没本事?

还是妈妈嫉妒身边人都住进了新房、有了存款、开起了新车,逼着爸爸一天打三份工的时候?

还是爸爸意外身亡,妈妈拿着巨额赔偿金坐在家里笑的时候?

妈妈看着我一会流泪一会大笑,也吓了一跳:「吴娜,你别给我装神弄鬼的,我饿了,我要吃饭!」

我呆滞地扭过去看了看她:「饿了?饿了好啊,你不是说人要学会吃苦吗?革命尚未成功,你也需要努力。不如,这份苦你现在也帮我分担一点吧?总不能因为你有钱了就不吃苦吧,这不是忘本吗?」

妈妈越听越不对:「你…你是想用我以前对你的那套来对付我?」

我摇了摇头,啧了一声:「怎么能叫对付呢?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你对我的“正常举动”啊…」

没一会,我从厨房给她端了碗小米粥,说是粥,不过是一锅黄色的米汤上零星飘着几颗米。

那几颗米,像极了那年火车上,她递给我的泡面桶里飘着的几根面。

我端着碗放在了她的床头:「妈,喝吧,放凉了就不好了。」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吴娜!我是病人,你居然敢给我吃这个?!」

我状似无辜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吃呢?我当年生病无力做饭订了份8块钱的饭时,你不也嫌我浪费钱吗?不好意思,给你做别的,我也嫌浪费钱。」

像是被突然抽干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妈妈颓然的软了身子,喃喃着:「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记得这些事儿?我是你妈,你居然跟我有隔夜…不,隔年仇!」

我盯着她默不作声。

她就是这样,喜欢用所谓的母女来道德绑架我,嘴里说着“母女没有隔夜仇”,可行动上狠厉的恨不得一下弄死我。

过了许久,她凑到碗边,拿起我准备的吸管插进米汤里,一会把汤喝了个干净。

我走过去拿起碗,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冷嘲道:「不是也能喝吗?还那么挑?长征时期啃树皮你还没经历过呢,这就受不了了?」

妈妈眼睛一闭,眼泪从眼角哗哗的流出。

11

这几晚,我总是睡不好,我陪床的时候,妈妈总会半夜惊醒,疯狂的喊我名字。

「吴娜,吴娜!救我!妈妈错了,妈妈以前不应该那样对你!你爸…你爸来接我了!不要啊…我不想走!」

我猛的打开灯,屋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妈妈躺在那里,紧闭双眼挥舞着双手,好像真的在驱赶着什么似的。

我皱着眉坐过去,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她顿时大口喘着气,喃喃着:「你爸说我对你不好,要来接我走了……」

我愣了一下,四周看了看,一股冷风吹来,身上的汗毛顿时也竖了起来,但还是安慰道:「爸爸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你睡吧……」

鼻间突然闻到一阵刺鼻的味道,接着就是妈妈身下的床单晕开了大面积的水渍和臭味,我呆呆的看着她的下体,她居然……大小便失禁了。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日医生说的话,“什么时候病人大小便失禁、完全失去自理能力,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珍惜吧。”

我戴起了口罩和手套,忍着恶臭给她处理完,又让她复躺下。

折腾到凌晨才收拾完。

那以后的几天,我给她穿上了成人纸尿裤,她便更放心的在裤子里拉屎拉尿,弄的家里臭气熏天。

有时候我不理她,她还故意伸进去,把屎掏出来抹的到处都是。

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坏,是骨子里的。

我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家侍弄她。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找麻烦,不是今天推掉了碗,就是明天吐在了床单上,看着我给她忙东忙西的收拾,她仿佛又找到了以前那种使唤我时候的感觉,她躺在床上大笑出声,我直起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这些天不断作妖,成功把我心里最后一点孝道磨没了。

折腾了两个月后,我终于放弃了。

稀汤还是会给的,只是纸尿裤变成了两天一换,床单变成了一周一换。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恶臭的味道,我待不了,索性在附近租了间小屋,伺候完她就躲进去。

可妈妈跑不了,她一天24小时卧床不起,只能闻着自己的屎尿屁味儿度日。

又过了几周,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变得浑浑噩噩了,难以分辨白天和黑夜,身上甚至因为清洁不到位起了些大大小小的褥疮,流出来的脓液和血混在一起,把床单弄得面目全非。

我将她推到一边,扯掉床单准备去洗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之前那个说不清完整话的老太太,竟能说出流利的话来了。

「娜娜,你恨我吗?」

我扔掉床单,冷笑一声:「你说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把身体里所有的浊气都排尽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你不知道,不吃苦……」

吃苦吃苦,都到现在了,她竟然还在纠结吃苦的事!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我吃了多少苦、是不是坐了无座绿皮火车,而是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把爸爸和我当作亲人,从来没有爱过我!

真的爱我,是不会让孩子经历这些事情的。

她爱的只有她自己。

我摇了摇头:「妈,你错了,我在意的不是吃苦,你以前总跟我说你小时候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可是想想解放前的苦,再比比看你当时所谓的苦,还有什么脸说吃苦呢?时代本身就在发展,一个人如果老是用老眼光看苦难的含义,那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妈妈听到我的话,慢慢转动头,双眼盯着我,苦笑了声。

「我明白了…娜娜,对不起…」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咽下眼泪,我看着她的表情,弯腰捡起床单,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抱出去洗掉了。

12

屋里非常安静,安静到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回想,想想她对我的好、对我的差,想想她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和连贯的字句。

难道……

我从洗衣机里抓起来洗干净的床单挂在外面后就忙不迭跑回去。

可惜还是晚了,她大睁着双眼看着我离开的地方,一手还保持伸出去的样子,像是在挽回什么。

妈妈死了。

不知是死于胰腺癌的折磨,还是死于自己意识的崩塌,她临死前才意识到,真正的吃苦,不是“没事找事”,她弄错了吃苦的定义,差点毁了我一生。

我跪坐在床前,摸着她渐渐冰冷的脸,缓缓说出:「妈妈,再见。」

接着给她阖上了双眼,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

我情绪平和,一滴眼泪都没掉,仿佛死的不是我的亲人似的。

等火化了、入土了,所有事情处理完后,我又买了回到塞班岛的机票,这下,我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临行前一天,我最终回到了妈妈买的房子里,叫来了家政阿姨打扫,她在钟表后的暗格里发现一封信,将信递给了我。

说是信,其实是遗嘱,一封立在两年前的遗嘱。

信里写得很清楚,我们虽然默认跟对方断绝了关系,但我仍然是她的孩子,她的财产也都留给了我。

信里还写了我爸爸的墓地所在地,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去真真切切地拜祭他了。

此外,信的最后一行写了很大的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一刻,我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我是真切的感受到,妈妈已经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的吴娜成了孤儿。

我明白了她的忏悔、明白了她的感情,但是我不会原谅她。

她永远不知道,跟随那辆绿皮火车一同逝去的,还有我对她的母女情谊。

我离开了这里,离开了生长了二三十年的故土。

坐上飞机走后的一瞬间,我想,以后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不会这么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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