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爸！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顾珍对着他喊着，眼泪不听话地直往下流着。她不断地吸着鼻子，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抽泣：“我听说，有人癌症也能挺很多年的。爸爸你也可以的！你也可以的……”
“乖。”顾珍的父亲吃力地笑了笑，伸手抚摸着顾珍的头发：“爸爸相信自己能够挺下去的。”
顾珍听到这句话，没有觉得欣慰，反而心里更加难受了。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有一天，连他都倒下的话，顾珍真的害怕母亲会撑不下去。
“手术时间到了，请家人撤离。”医生进门来，将顾珍的父亲向手术室推去。
顾珍痴痴地看着爸爸，紧咬嘴唇，心里相当地忐忑。
悲伤像是海浪一样席卷而来，她的脑中，不禁开始回忆起了曾经父亲送自己去上学的场景。
一切就好像是小学课本里《背影》里进行的那样。父亲也是那样，送自己到了月台。反复反复叮嘱，倏地，想起什么似地，就让自己在原地等候，然后爬过月台，去对面买了一袋子水果回来。或许那时候自己才明白，所谓的父爱，不只是日记上随手写的那样，他是真实的存在在我们身体里的，不可抹去的一份，安全感啊。
顾珍拉着母亲，往手术室走去。在前面的一排椅子前停下：“妈，坐吧。”
母亲只是按照自己的决定进行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一般，毫无生机。顾珍看着母亲一直无法放松的眉头，和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心中暗暗感叹：老天，为什么非要对我们家这样……
从下午3点进去手术室，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了，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也没有医生出来过。顾珍和母亲就只是在走廊坐着，腰弯着，头朝地上看着。有人从前面经过，两人会默契地抬头看看，发现不是医生出来了，就继续低下头。
反复从走廊路过的人看到他们俩，心里也沾染上了一丝悲伤，偶尔会有人拍拍他们的肩膀，或者凑过去说一声：“别担心，会好起来的。”这些关怀，就像是一粒冰糖投进广袤的大海一样，虽然本意是好的，但效果却相当微小。
不过顾珍知道，善良的人，总不会运气太过于差。她相信父亲这辈子记下来的德，能够让他在这次鬼门关中逃离出来。她不奢求多少次，一次就好。
已经到了深夜。走廊的灯也慢慢暗了下来，手术室的那几个“手术中”的灯就显得愈发的刺眼，好像一个恶魔在嘲笑着等待着的顾珍和她的母亲，在告诉她们，不用等，不用等，父亲早已经离开了人世……
终于，在望眼欲穿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顾珍像是突然不适应了似地，倏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手术室的门，她不知道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真的。她掐了自己一下，很痛。然后赶紧拉着母亲，往门口跑去。
和所有看的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带着口罩的医生出来了，一男一女，女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地看着顾珍：“我们尽力了，病人……”女医生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她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前方，眼泪从眼睛里决堤而出。她感觉这个世界快要坍塌了一样。
“噗通”。一个声音传入耳朵，接着是大家吵闹的手忙脚乱的声音。顾珍却似乎怎么也动弹不了，整个人完全使不上力气。待她缓过神来，她已经看到一医生扶着她的母亲往病房走去了。
“妈妈！”顾珍赶忙跑过去，大声喊着。似乎想喊醒她，确认不再是另外一个人也离开了自己。
“不用担心，只是惊吓过度。”医生看顾珍的表情相当的紧张，于是宽慰到。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顾珍反复确认，心里十分慌张。她感觉相当的孤寂。
“恩。真的没事，你在这儿好好照顾她。”医生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父亲……等你母亲醒来再去处理后事？”
顾珍也像是被戳中似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是点了点头。
握着母亲的手，顾珍又开始了漫长的发呆。她不知道，也不敢去做什么。好像只要接触到关于父亲的东西，她的心就会像刀割一般疼。那种疼痛让她十分无法忍受。
躺在母亲旁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抬头一看，母亲竟然不在床上了！
顾珍收到了惊吓，赶紧站起身，往门外跑去。
看到了一个医生，就迅速拉着医生的手问：“你看到我母亲了吗？”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样一个头发凌乱，神情慌张的人，以为她是疯了。
昨晚值班的护士换班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就赶紧喊住她说：“你母亲去你父亲的病房了。”
顾珍连连道谢，就赶紧冲去了父亲的病房。
她走到门前，突然不想开门进去。她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往里面看。
母亲正坐在父亲床的旁边，像昨天自己一样，手紧紧地握着父亲。她看不到也听不到母亲在说着什么，只是感觉，这一切让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变得好安静。顾珍似乎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心在滴血的那种滴答滴答的响声。
最可怕的不是吵闹，而是寂静。在死亡面前，我们永远只能寂静，因为仍由你大吵大闹，你最后要做的，还是平静地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这是人世间永远存在的规律。
顾珍慢慢地走到病房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感觉疲惫早已经将身体的力气侵蚀干净了。她突然想起了宁如风，那个她现在剩下的，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她颤抖着拿起手机，突然发现，多了好多他的未接电话，和短信。
第一条：“亲爱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到家？”
第二条：“伯父还好吗？病情严重吗？”
第三条：“见你没有回我短信，也不接我电话，你没事吧？现在安全吗？还是伯父那边不是很乐观，你在陪着他？做手术了吗？手术成功吗？亲爱的，快看手机，快回答我，一个字也好。”
第四条：“我在学校等你。”
顾珍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泪水又一次喷涌而出。顾珍每一次为宁如风哭，都是因为感动。顾珍赶紧回过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激动：“顾珍，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宁如风几乎是吼出来的。
“嗯……我，我才看到手机。”顾珍擦了擦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开心一点：“这次，要不要跳兔子舞啊？”
宁如风听的出来顾珍故意装出来的开心，很是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亲爱的，别逞强，和我说。”
“别逞强，和我说”，这样的语句，字字戳中顾珍的心，眼眶又湿润了。顾珍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哭过，像是将身体里的水分全部都哭了出来。
“爸爸，爸爸死了……”顾珍终于哽咽着说出了这个事实。她其实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接受这个事实。她期待着一切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会有奇迹出现，或许母亲的等待会让父亲从死亡中挣扎出来？或许医生判断失误？或许阎王不喜欢爸爸，把爸爸赶出来了？这些无厘头的期待，让顾珍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内心的平衡，不至于太过于绝望。
但当她此刻对着电话，说出“爸爸死了”这个事情的时候。她的心，才真正的安定了下来。之前的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就在此刻得到了停止。有些时候，我们只有在知道结果的时候，才能够真正的，对自己说着安慰的话。当一切都未知的时候，我们只能担忧彷徨，也只会担忧彷徨。
“顾珍，你不要怕。我现在去找你！”宁如风其实早就想去，但是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会打扰什么。现在他知道结果了，也想通过通过这次机会，求得自己和顾珍的结果。
“好。”顾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更加踏实了：“那我等你。”
“你把医院的名字病房告诉我。然后耐心的等我回来。不许再哭了，你这样哭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宁如风不放心，多交代了几句：“我记得你说过，从学校到你家3个小时候就够了，这三个小时里，你安静地等我过去。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陪着你的母亲，知道吗？”
顾珍只是点着头，拼命地点着头。
顾闵像往常一样，在数学课上呼呼打睡，完全无视台前的老师和周围的学生。当然，周围的学生中，认真听课的也很少。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正拿着迷你的小镜子，涂抹着鲜红的唇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面容，一副很自豪的样子。另外，就在顾闵不远处，有四个男生正窝在一起打着掼蛋，激动起来，还会突然从嘴里蹦出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粗辱。这样的场景一般不会出现在正常的高中，顾闵的学校是职业中学。
他并不知道，正在自己呼呼睡着的时候，家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