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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1-01-21 14:43:45

丞相大人爱蒙面 已完结

丞相大人爱蒙面

来源:七悦作者:金华萌分类:言情主角:苏九,宁珏

《丞相大人爱蒙面》是很有深度的一部小说,金华萌文笔优美,苏九宁珏个性突出,整篇故事读下来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下面为大家介绍《丞相大人爱蒙面》内容:用纱蒙着脸的,通常有两种人。一种太美,一种太丑——万万没想到丞相大人竟是个大龅牙?!白天道貌岸然,月圆夜变成猫。身上有诅咒,谁见谁倒霉。一睹真容的苏九被吓哭:“我说不看,你非要我看!”这下好了,嫁给他才能化解。最神秘的“喵”丞相,却偏偏爱上胆小如鼠的她?!一句话推荐:丞相大人整天蒙着脸,只因他是个大龅牙!...展开

《丞相大人爱蒙面》章节试读:

近几年,月华国出了个神仙般的传奇人物。

曾有个文绉绉的读书人用一句话形容他:月华纵有千重景,不及宁相三分形。而这位颠倒众生,上街一趟便可收到无数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示爱之花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权倾朝野的年轻丞相宁珏。

但是,相比起他的才智与权势,市野之间更为关注的显然是他的相貌。只因为这位年轻丞相,日夜以白纱遮脸,只露出一对灿若宝石的深邃眼睛,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相传这世间,还未曾有谁见过其真身。

云醉客栈内,苏九一边听着大堂说书人将宁珏的事迹说得激昂顿挫,一边将盘中的烧鸡吃得满嘴生香,末了,打了个饱嗝,正要付钱,却发现没带荷包。

吃霸王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不过没关系,所幸自己是女子,苏九便心安理得地弯腰,凝神,手疾眼快得从餐桌下抓过一只小昆虫,而后从容淡定得将那虫子扔进已所剩无几的排骨汤中。

“小二!”

苏九一喊出声,小二随叫随到,弯腰笑道:“这位姑娘,一共四两三钱!”

“不不不,”苏九一指排骨汤碗,“你看,菜里有虫。”

小二笑:“这虫子本店免费赠送,不收钱。”

“……”是她听错了什么吗。苏九揉揉耳朵,“这饭菜不干净,若是我肚子疼了怎么办?”

“客观放心,您瞧这虫子还在挣扎,定是刚刚才掉进去的,所以不算饭菜不干净,是这虫子瞎了眼,自个往里掉。”小二继续笑。

苏九沉默片刻,突然觉得这家客栈的小二真是机智,竟然连虫子的心思都能猜到。

“其实,是这样的。”苏九只得赔笑,“就在我吃完饭后,也就是刚刚,突然发现荷包没了。敢问一句,贵店能赊账否?”

小二脸上的笑意凝固:“所以客官想吃霸王餐?”

“不不不,”苏九脸一红,急忙摆手否认,“我乃是苏记胭脂铺的掌柜,就是专门为皇宫进贡胭脂水粉的那个苏记胭脂铺,今日我出门出得急,才忘了带银子,您若不介意,可随我一同回胭脂铺内,我可给你另加十文钱的小费。”……她真的没有为这十文钱的小费心疼!

“哦,这样啊。”小二看上去分外通情达理,“可以倒可以,但是这年头物价上涨极快,十文钱只能买三个包子,小的一顿饭至少吃九个。”

前一刻尚通情达理的小二立马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苏九忍着胃疼,挣扎许久才道:“好吧,就、就三十文小费。”吃那么多包子,真的不撑吗!

店小二心情愉快得跟在苏九身后,脚步轻快。

可还没走出几步,却听身后响起一道马车的轱辘声。隐约还能听到“闪开,快闪开”的声音。

苏九急忙向马路边退了两步,眯眼看着正中驶来的那辆车。

这是一辆雕花镶玉的豪华型马车,车身大而宽,顶上挂流苏,月白之色夺人视线。且驾着车的马儿极俊,就连赶车的侍卫,都是个清秀的小男子。

整个京城都知道,这般骚包又奢靡的马车,全国上下除了高座上的小皇帝,也就只有那权倾朝野的宁相敢用了罢。

苏九正看得啧啧称奇,就见那侍卫突然一扬马鞭,“吁——”的一声,将马生生得给停了下来。

只因为,有个人愣在了路中央,生生挡住了马车的路。

苏九定睛一看,嘿,竟然是个眼熟的。

然后她又想了想,哦,原来是那个小二。

于是她再思考一番……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何人挡道!”那侍卫冷声发问。

那小二愣了愣,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小的乃是云醉客栈的小二!”

那侍卫又问:“为何挡道!”

小二想了想,朗声道:“因为有人吃霸王餐!”

苏九:“……”

“什么!”侍卫一下子怒了起来,“天子脚下,竟还有这等无耻之徒。是谁吃了霸王餐,站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首才是唯一你的出路!”

苏九默然,这侍卫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一点?但是想归想,她摸摸鼻子,还是小心翼翼得从人群中站出来,道:“是我,是我吃的霸王餐……”

见来人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侍卫愣了愣。

苏九忙道:“大人,您也觉得我不像个吃霸王餐的吧!其实……”

哪知侍卫一下打断她的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敢吃霸王餐,就要敢于承担后果!”

苏九:“……”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

侍卫侧头,问车内人,声音恭敬:“大人,该怎么处罚?”

沉默甚久,才听车内人道:“再过几日,乃是皇上生辰。皇上性情温和,心系百姓,此事还需宽厚处理。”此声慵懒,音色如细石敲玉,很是悦耳。

于是又听他道:“大牢七日,略施小诫。”……其实也不怎么悦耳。

苏九及其郁闷得看了眼身旁的小二,实在是很不明白为何自己早上要出门。

哪料此时,又听身边小二道:“启禀大人,除了饭钱之外,还有三十文钱,是先前这位女客官允诺给我的小费!”

“……”苏九很是无语,但是,她好歹也是堂堂苏记胭脂铺的掌柜,自然有几把刷子,当即朗声道,“大人,恕草民不能从命!”

“哦?为何?”宁珏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听不出语气。

“因为,”苏九顿了顿,“您方才也说了,再过几日是皇上的生辰。草民乃是苏记胭脂铺的掌柜苏九,还需为宫中娘娘们赶制一批胭脂水粉哩。”

“原来如此。”一只白净长手从马车内伸出,马车帘子被挑开,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宁珏下了马车,站在苏九对面,双眼略眯盯着她。

他果真如传说中所言那般,用白纱蒙着脸,只露出小半张颜面。但依旧能看到此人白皙的皮肤,和那双深邃的眸子,气度很是不凡。

具苏九总结,用纱蒙着脸的,通常有两种人。第一,长得太美的;第二,长得太丑的。按宁珏如此高贵冷艳的气质来看,想来应该是前者。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下巴长歪的可能性。

“今日早朝,我同皇上起了些小争执。”宁珏望着她,突然道。

“宁大人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实乃江山社稷不可多得之人才啊!”苏九瞬间回神,由衷感慨。

宁珏笑呵呵得又道:“所以,今日本官的心情不甚好。”他突然又眯了眯眼,朗声道,“不离,将这位吃霸王餐的姑娘送官。”

苏九:“……”所以她今天果然不适合出门吗。

牢房内,视线昏暗,稻草底下隐约可见小老鼠。

被压入大牢的苏九反复思考,始终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何以走到这一步的。因为四两三钱,她要失去皇宫的一笔大生意,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肉疼上三年。

稍晚些,牢房外,几位牢头正一边吃着晚膳,一边探讨。

牢头甲道:“我有件事儿实在不知道当不当说。”

牢头乙夹起一块竹笋,接口:“那就别说。”

牢头甲皱了皱眉:“事关重大,实在是犹豫。”

牢头丙巴拉了一大口白饭:“西巷口的老王又偷老张家的鹅了?”

“不,老王只偷隔壁朱先生的鹅。”牢头甲故作神秘得顿了顿,“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我老婆的表房表哥的二女儿,整好在宁相府中当丫鬟。她曾在无意之中看到过宁大人的长相!”

“什么?”牢头乙和丙皆愣,随即异口同声道,“长得如何?”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牢头甲神情莫名变得悲愤起来,“可是眼看她就要回答了,空上却莫名其妙掉下了一块石头,把她给砸……”

“死了?”牢头乙接口得小心翼翼。

牢头甲瞪了他一眼,叹息道:“给砸晕了,至今未醒,真可怜。”

回想起今日白天里的变故,苏九不由自主得抖了抖,心中竟莫名生起一股畏意。她默默无言得接过牢头递给她的青菜白饭碗,随意巴拉了几口便毫无食欲。

蹲大牢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眨眼之间便过了两日。就在苏九以为自己注定跟皇宫的这笔大生意失之交臂时,意外却不疾不徐得送上了门来。

晴天,白日,地牢内,苏九正眯眼倒在稻草上休憩,就听耳边响起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得斜眼看过去,看清来人后,瞬间起身,站直,表情恭敬,嘴边挂着讨好地笑:“宁大人的到来真是让大牢蓬荜生辉辉煌金碧,能再次目睹大人之风采实乃草民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宁珏停在大牢外,对苏九的阿谀奉承很满意,给她投去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道:“苏掌柜这两日过得可好?”

“好是好,”苏九答,“就是牢里的饭菜忒难吃,有些食不下咽。”

“如此,”宁珏点点头,“那还请苏掌柜多包涵,毕竟这是大牢不是后院。”

苏九眼前一亮:“其实我家的后院跟大牢的结构差不多,也有许多的空房无人居住。”

宁珏笑道:“所以你想把大牢当成自家后院?”

“所以能改善一下伙食吗?”苏九眼睛睁大看着他,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不能。”

“……”苏九默,现实总是残酷的。

宁珏示意一边的牢头把房门打开,这才又挥手招退了他。他走进牢房来,站在苏九面前,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得看着她……腰上的一块玉佩。就在苏九猜测宁珏究竟是想劫财还是劫色之际,又听宁珏道:“本官看不上你的财,更看不上你的色。”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有。”宁珏斜睨她,“你把话都写在了脸上。”

苏九飞快抹了把脸,然后眼观鼻闭观心,沉默。

“实不相瞒,我来找你乃是有事相求。”宁珏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是不想让更多的人听见。

苏九想了想:“好事还是坏事?”

“……不好不坏的事。”宁珏道,“不过事成之后,五百两黄金。”

“还有这等好事!”苏九眼前一亮,“还请大人不要担心,草民一定全力相帮!”

宁珏呵呵一笑,目光顿时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他靠近她一步:“可好奇我的容貌?”

苏九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蛋,不禁吞咽下一口口水:“其实有时候太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

“嗯,你说得不错,”宁珏赞同道,“但是为了那五百两黄金,偶尔好奇一下也无妨。”

苏九:“……”说得有道理。

“实不相瞒,我早已受够带面纱的日子。”宁珏继续说,“诸多不便之余,还要凭白被人议论。”

苏九眼角一跳:“大人既不想带,摘了就是,这有什么。”还是说果真如她所猜想那般,他的下巴长歪了?

宁珏无声得看了她一眼,一股压迫的气势迎面逼来。苏九自觉得闭上嘴,就见他伸手,缓缓得摘下了长期以来从未离过脸的白纱。

先是挺拔的鼻,再是饱满红润的唇,最后是棱角分明的下巴。

看清全脸后,苏九嘴角一抽,尽量让自己的话婉转一点:“那个,其实,带着面纱也挺好的,毕竟如宁大人这样的大龅牙,并不是每个人的审美都接受得了。”

是了,就在那饱满的唇和菱角分明的下巴中间,还横亘着两颗略显霸气的大龅牙,瞧上去是如此的违和。看来宁大人果然是属于蒙白纱人群之第二种,因为长得丑。不过想想,这个结果虽在人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宁珏也不恼,继续说,“知道我为什么蒙着脸吗?”

“不知道。”苏九分外老实地摇摇头。

“因为,”宁珏的脸色沉了下去,“自我一出生,就伴随了一个诅咒。”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苏九吞下一口口水,“什么诅咒?”

“谁若见了我的脸,皆会有不幸之事发生。”宁珏诉说得平静。

苏九却听得浑身一震:“啥、啥玩意?”两秒之后,她飞快后退到牢房角落里,立马将手遮住双眼,颤抖道,“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宁珏的声音继续响起:“哦?看来苏掌柜是不想要这黄金了?”

“黄金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你若答应此事,本官随时放你离开,外多加黄金五百两!”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苏九从角落里重新站到他面前,为了一千两,拼了!她分外坚定得看着他,“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宁珏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双眼重新看向她腰间的玉佩:“此事不难。苏掌柜只要使用易容术,将我易容一番即可。”

“什么?”苏九惊了,“我只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又不是开整容馆的,大人是不是找错人了?”

宁珏拍了拍她的肩膀,双眼亮晶晶地鼓励道,“苏掌柜无需再伪装下去。若是我没看错,你腰间的玉佩乃是已消失的易容阁内门主之佩,既然能当上门主,自然有些真功夫,本官看好你。”

苏九却是笑不出来的了,她伸手摸上腰间的玉佩,无辜道:“其实只要你愿意,这种玉佩我可以给你八块十块,二十块也行。”

宁珏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何意?”

“意思就是,”苏九叹了口气,“易容阁内部管理混乱,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个门主来当。若是你足够有钱,做个副阁主也为尝不可!后来内部实在太过混乱,阁主赚够了银子,干脆就散了这乱摊子,逍遥去了。”

宁珏眼角一跳:“你也是花钱买的?”

苏九摇头:“这倒不是。”

幸好,宁珏缓了口气。

苏九又道:“是个故人送的。”

宁珏:“……”

苏九更无辜:“……”

最后,二人一齐蹲坐在地上,靠着牢墙,气氛死寂。还是苏九率先打破了沉默。“大人,其实草民以为,你完全可以先同我说明你的目的,然后再揭下面纱也不迟。”这样她就能躲过一劫,不用受他的牵连了!

“可我习惯先抑后扬。”宁珏皱了皱眉,啧了一声。

“……”真是可怕的习惯啊。苏九想了想,又问,“那这黄金……”欲言又止中。

宁珏侧头看她:“你能帮我易容吗?”

“额,不能。”

“不能易容,何提黄金。”

“……”苏九强压下心底翻来滚去的无语,继续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宁珏眼神示意她,苏九立即领会,道:“先前见过你模样的人,如今都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宁珏沉默,好似在回忆。一直过了许久,才听他说:“家破人散,沦落他乡,生死未卜。”

“够、够了……”苏九脸色惨白打断了他,“那现在该怎么办?”

宁珏透过牢窗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

苏九等着他说下去。

“本官有些饿了。”宁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苏九脸色复杂得看着他,他真的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宁相大人吗?!

宁珏侧头看她:“把这副怀疑我是不是宁珏本人的嘴脸收起来。”

“……”额,可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宁珏重新带上面纱后向前走了两步,突又停下,侧头看她:“是没说,只是全写在了脸上。”

苏九再次抹了一把脸,跟在宁珏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牢房门口,苏九正要自己回了胭脂铺内,宁珏却又叫她,浅笑道:“苏掌柜,凭白牵连了你,真是让本官心存愧疚啊。不如跟本官回府,本官为你设宴压压惊,怎么样?”可他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哪里有半分愧疚的样子。

苏九脚步停下,心中虽好奇宁珏请自己吃饭的心思,但是毕竟不吃白不吃,当即便摆了摆手,道:“宁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其实这一切也并不都是大人的错,但是大部分也还是您的错,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哈。”

于是,苏九跟着宁珏一起上了那辆月白色的豪华马车。

车厢很大,铺着厚厚的毯子,正中还有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有一香炉,其中正散着幽幽的烟香。

苏九好奇得打量着,宁珏坐在她对面,闭目微憩。想了想,她还是问道:“这诅咒可有化解的方法?”

宁珏睁开眼:“有是有,但是可以忽略不计。”

苏九眼前一亮:“说来听听。”有化解的方法总是好的。

“方法有两种。”

看来还有选择的余地,苏九一喜。

“我死,或者对方死。”

苏九脸上的笑意凝固。

宁珏的声音很无辜:“我说了,可以忽略不计。”

真是个诚实的人啊。苏九感慨。

宁珏点头赞同:“我一向诚实。”

“……”苏九抹了一把脸,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马车一路不疾不徐,耳边颠簸声分外规律,鼻间萦绕的幽香更是好闻。许久未曾好好睡觉的苏九精神莫名放松,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只是不出片刻,马车突然猛烈颠簸了起来,震得苏九屁股一疼。可电光火石间,苏九还没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觉身体暮然一轻,等她回过神时,身体已被宁珏护在了怀中。

而她原先坐着的位置上,赫然被插着一根利箭,冷尖的箭头泛着幽森的光。

苏九吞下一口口水,下意识更贴近宁珏,恐慌道:“不幸之事来得太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宁珏却比他平静得多,双眼看着那枚长箭,否认道:“不,你错了。”

不等苏九反问,就听到车厢之上刷刷刷响起一阵箭雨声,宁珏和苏九紧贴在车厢地上,眼睁睁看着这辆豪华的马车变成一只小刺猬。

“根据我的经验,”宁珏这才接着说,“这应该只是不幸之事的前奏。”

话音刚落,又是一轮更加密集的箭雨扫射而来,这辆马车瞬间由小刺猬升级为老刺猬。

宁珏双眸眯起,苏九看着他,竟突然之间发现他的瞳孔有一瞬间变作了竖瞳。她一愣,揉了揉眼睛,竖瞳消失,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又漂亮……唔,大抵是自己看花了眼罢。

片刻后,箭雨停下,宁珏拦住她的腰,闪身飞出马车,苏九这才看清马车之外,宁珏的暗卫已和那批刺客拼杀在了一起。

此时天色已暗黑,丞相府周遭一般无人走动,这批刺客这才敢如此光明正大得出现。

苏九一出了马车,瞬间躲藏到附近的一条小巷中,只敢猫着腰看着路中战况,生怕殃及自己。早知道方才她不该上宁珏的马车的,可她只是想蹭一顿相府的饭菜,顺便再向他讨要些精神损失费而已,哪里料到堂堂天子脚下,竟也会发生这种事!

片刻后,宁珏率领暗卫们很快就将刺客们制服,苏九这才松了口气,从小巷中走了出来。怎料,还没走出几步,她的脖颈间却莫名其妙多了一把森冷的剑。

剑身在夜色笼罩下愈显恐怖,身后那人将她压到马路中间,冲着宁珏冷道:“狗官,这小娘们儿在我的手中,识相的话,就放我那些兄弟们,否则我一剑杀了她!”

宁珏站在他对面,眯了眯眼,干笑道:“我不属狗。”

苏九:“……”大人,您关注错重点了!

身后人有些怒了,将长剑愈加逼近苏九,冷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珏从胸前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而后将手帕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去,声音渐行渐远:“不好意思,我也不吃酒。”

刺客和苏九:“……”

就在刺客恼羞成怒打算杀了苏九消消气时,怎料不过眨眼之间,一把长剑已从背后刺入了刺客的身体内,禁锢在苏九脖颈前的手一软,苏九赶忙趁机逃了出来,向身后看去,才发现原来早有暗卫隐藏于刺客身后,时刻准备致命一击。

苏九拍拍胸口缓缓神,赶忙追到宁珏身边,这才气喘吁吁道:“大人,您可曾考虑过将自己的长相给敌人看看,如此定能不战而胜,攻无不克!”

宁珏斜睨了她一眼:“胜之不武的事,本官向来不屑。”

苏九噎了噎,许久才道:“既然如此,您怎么好意思把您的长相给我看呢?”她明明更无辜好不好!

“这个啊,”宁珏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你猜。”

“……”这种娇俏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只听“嘭——”的一声响,苏九身旁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瞬间爆裂。苏九浑身一颤,下意识得躲到宁珏身后,如临大敌:“刺客又来了?”

“哦,不是。”宁珏拍了拍刚刚发完力的手,“这是我干的。”

苏九松了口气,从宁珏身后走回他身边,好奇:“劈石头做什么?”

“我只是为了向你证明,“宁珏嘴边笑意变冷,“不要把娇俏这种形容词放在我身上。”

“……”苏九抹了一把脸,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宁相府内,客厅,进膳中。

不愧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堂堂宁相府,苏九望着自己身前的一大桌菜,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她侧过头,双眼亮晶晶得看着宁珏:“可以开动了吗?”

宁珏依旧蒙着白纱,以玉冠束发,可惜再好看的双眸也挽救不了他面纱下若隐若现的两颗龅牙。苏九看着他,由衷感慨,老天果真是公平的,赐给你聪明才智的同时,总会剥夺你的相貌,鱼与熊掌总是无法兼得的嘛。

“刚才是可以开动了。”宁珏脸上的笑意加深。

苏九被他说得云里雾里:“那现在呢?”

“现在啊,”宁珏顿了顿,突然侧头对身后的丫鬟道,“让厨房多加两道菜。”

“什么菜?”苏九代替丫鬟问道。

宁珏道:“鱼和熊掌。”

“……”

一顿饭下来,苏九始终低着脑袋,不敢让宁珏看到自己的脸,以免又被他发现什么了去。但是尽管如此,苏九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宁府的饭菜果真是好吃,油而不腻,富贵中偏生还夹着几丝地气,甚合苏九胃口。特别的那道酥香滚芙蓉,更是外酥里嫩,让苏九的舌尖儿都险些化了。

饭毕,她用手帕抹了抹嘴上的油,一脸满足得跟着宁珏去了书房之中。

宁珏苏九在书桌内外相对,宁珏问得漫不经心:“近来生意不错?”

苏九点头:“甚好,甚好。”

宁珏又道:“做皇宫生意总要仔细些,若是出了纰漏只怕会棘手。”

“自然,自然。”

沉默许久,宁珏继续说:“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苏九立即接口:“能不说,便别说!我这人其实没什么大追求。”

“呵呵,”宁珏笑眯眯得看着她,“方才我突然想起破解诅咒的另一法子。”

“纳尼!”

“说人话。”

苏九睁大了眼,闪亮亮得看着他,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果真还有法子?”

“有是有,”宁珏的眸子突然眯了眯,唇边却是笑吟吟,“只是有些棘手。”

“上刀山,下火海,草民都不怕!”

“成亲,嫁给我。”

……还不如上刀山下火海呢!!苏九赶忙后退两步,防备看着他:“我书读的少你可别骗我,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诅咒?难道以后若是还有人不小心看了你的脸,中了诅咒,你就得娶了他?”

宁珏挑了挑眉:“那倒不必。若还有其他人中了咒,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九愈加狐疑:“别的人中咒你都能做到袖手旁观,那你怎么就愿意娶了我呢?”这不过是自己和他的第二次见面,苏九也不认为自己拥有一张能让他一见钟情的漂亮脸蛋,所以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宁珏嘴角上挑,双眼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得看着苏九,瞧上去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九呆滞原地:“你、你……你为何会喜欢我,你我不过才第二次见面,这么快便喜欢上了,会不会太快了……”

宁珏道:“既然苏姑娘嫌太快,我可以等你体验够了厄运缠身的生活再回来找我。”宁珏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低下头去斜眼看着她,就像是在打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

——苏九自然不可能真的笨到要等体验够了倒霉日子再回来答应他的求婚。可是……苏九心中愈加狐疑,她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

宁珏嘴角的笑意加深:“你还可以去死啊。”

苏九沉默。片刻后才又抬起头来定定得看着他:“同你成亲,果真能化解?”

“大抵如此。”宁珏依旧气定神闲,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桌桌面,莫名让苏九产生一种猫和老鼠的错觉。

她是老鼠他是猫。哦,真是糟糕的比喻。

“比喻得不错。”宁珏却挑了挑眉,投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苏九咬牙思忖许久,终是凝神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不如宁大人先给我几日时间考虑考虑。我虽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做着小买卖,但定亲之事总归要先禀报家中长辈,再做定夺。”

宁珏点点头,看上去分外通情达理:“苏掌柜说的在理。如此,本官便给苏掌柜七日时间。介时本官会亲自上门,等候答复。”

苏九一拍大腿:“成交!”

此时已是夜黑。苏九踏出书房,只见头顶天色已是墨黑,点点繁星洒遍天空,交相辉映。连衬得书房前方的一方幽地都衬上了点点朦胧色。

苏九大步走出,身后宁珏跟上。二人待行至丞相府大门时,苏九方弓着身子对宁珏做了短暂又客气的拜别,宁珏则淡笑着点头应下。

门外早有宁珏为她备下的马车,苏九毫不客气得上了车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宁珏的好意。毕竟此时的她名义是中了宁珏的诅咒的可怜人,不收点小恩惠都对不起自己。

等回了苏府,苏九下了车,对那车夫道了谢后,便匆匆踏进了门去,直奔小书房。

所谓苏府,乃是苏九买下的一方小院。

院子虽小,五脏俱全。

前院,书房,后院,卧室,侧室,厨房,分外完善。虽说整体面积不大,可对苏九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府中雇了三两下人,维持日常清洁。

遂正在前院扫灰土的李伯见好久不见的苏九终于出现,不禁停下手中扫帚,对苏九热泪盈眶道:“掌柜的,您可终于出狱了!小的去衙门多趟,送了许多银子都不让小的进牢狱见您一面,小的实在是……”

苏九对他摆摆手,笑着打断了他:“李伯莫慌,你看我这不是出来了吗,无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说罢,抬脚就要继续往书房走。

李伯点点头,对她背影继续道:“这几日的进出账目单子已悉数送到您的书房了,您可去清点一下。”

“好。”苏九头也不回继续走,只是,走了没两步又顿下,眯了眯眼,回头道,“对了,接下去七日我要在府中闭关,不见外人,也不会出门,就麻烦李伯将每日账目送到我书房了。”这几日还是少出门为妙,避免倒霉天灾、恶意人祸。

去了书房,点蜡执笔,苏九伏在桌前,凝眸沉思。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胭脂铺的掌柜。

宁珏却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就算勉强说二人有关系,也不过是宁珏后院中的美人们,有可能会用苏记胭脂铺生产的胭脂水粉罢了。

更何况她还不清楚宁珏的后院究竟有没有美人呢。

所以,两人可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所以他为何突然要对自己出手相帮,甚至提出要和自己定亲?

即便苏九再怎么自恋,可绝不可能自恋到宁珏对她的美貌一见钟情的地步。

哦,也有可能是他眼瞎。

但,宁珏那厮看着实在不像是有眼疾之人。

更扯淡的是他那个与生俱来的诅咒。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坑人、坑爹、坑脑残的诅咒!

这其中缘由,实在是不得不让苏九往深了想。怕只怕,这又涉及到了什么阴谋阳谋,如今将她白白牵扯进去,不过是当炮灰罢了。

苏九烦躁得将手中的狼毫笔往平铺的淡黄宣纸上重重一扔,浓黑的墨迹瞬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宛若破残黑玉。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终是叹了口气。

她最恨与国家政事有染。否则,当年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从那阴阳怪气的高墙大院中逃出来……

唉,既来之,则安之。

当下,也仅有走一步看一步罢。

苏九在院中兀自闭关,日出天黑一轮回,不过眨眼,便已是七日之后。

待到第七日一大早,苏九尚在朦胧睡梦之中,便听有敲门声自房门而起。

“掌柜的,有个自称姓宁的上门来了,说是有要事于你相商哩。”

说话者乃是厨娘兼服侍人孙大娘。孙大娘人顶好,干活做事亦是麻利的很,唯一的缺点便是嗓门略大。

苏九被她的大嗓门瞬间惊醒,连带着脑海中的瞌睡虫都跑了个精光。揉了揉惺忪睡眼,苏九起身,穿衣,叹气。

此时已是上午。昼白日光透过红木墙纸穿透进屋,倒映出环环光晕来。倒是个明媚天。

苏九飞速洗漱出房门,向着前院而去。

刚入前厅,便见宁珏着一席滚金边月色锻袍,头顶碧玉束髻冠,负手站在一侧,正抬首望着厅正中一幅流水迢迢图。

苏九调整了脸色,笑着迎上前去,道:“几日不见,宁大人气度愈加不凡,贵气逼人了啊!”

宁珏也不转身,嘴中则微微笑道:“好画。”

“生意人,没文化。买幅赝品,附庸风雅一番。”苏九道。

“甚好。”宁珏终于转过身来,如墨双眸微微弯起,蒙面白纱依旧,“苏掌柜考虑得怎么样了?”

终于拐回了正题上。

苏九心中一紧。面上依旧笑道:“宁大人您也说了,同我成亲不过是为化解会我发生不幸之事的诅咒。可这几日我在家待了七日,倒是好好的,什么不幸事都未曾发生过。宁大人,您看……?”说及此,欲言又止。

宁珏却笑:“所以苏掌柜是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苏九道:“至少没有任何不幸!”

宁珏道:“看来苏掌柜对生活的要求略低。”

苏九纳闷:“什么意思?”

宁珏眸中散发出点点精光:“若你没有遭遇本官的诅咒,这七日内你本可与附记酒家、风雅花肆、独孤山庄促成合作,可如今,这三比合作,皆因不可抗力泡了汤。”

苏九呐呐,心头再一跳:“比、比如?”

宁珏道:“附记酒家的少爷瞧上了花茹胭脂铺的老板娘,风雅花肆的花魁患了荨麻疹,独孤山庄庄主五日前新招了小妾,乃是调香高手,承包了整座山庄。”

“荨麻疹跟合作有什么关系?”

“花魁善妒,自身患了荨麻疹,不允许其他女子再上妆。”宁珏道。

“……”苏九无言以对。

“苏掌柜,身为生意人,眼光需放远些。”宁珏笑得骚气,看上去分外欠扁,“但只要你同我成亲,诅咒化解不说,还能让你成为本官之妻。这门婚事于你而言,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成为您的妻子难道不是亏了吗?”

宁珏嘴角的笑意一顿:“亏?”

等苏九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忙谄笑着补救道:“是您亏了,您亏。”

“哦……”这个字拖长了音,宁珏脸上依旧笑眯眯,“本官虽然亏了,但,亏得心甘情愿。”

看来宁大人真是个好人。苏九很感动。干脆进一步建议道:“那,我能跟您先成亲,等诅咒解除了,再和离吗?”这样一来,您也不用亏,我也赚到了,简直一举两得。

宁珏道:“不能。”

苏九追问:“为什么?”

宁珏脸上的笑意变甜:“本官曾养过一条狗,从未曾把吃进腹中的骨头吐出来过。”

苏九一愣:“你是把自己比喻成狗吗?”

“如果你把自己当做骨头的话。”

“……”

绝对不能和他一般计较。苏九干脆走到角落里,蹲下,兀自咬唇思索。不知为何,看着宁珏此时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再做挣扎也已于事无补。

可,可她到底有些心有不甘。念及此,终是狠狠心,干笑道:“做生意也要讲究缘分。有缘无分跑了单,也是强求不来的事。”

苏九继续道:“宁大人请回吧。这门婚事,我着实……不能答应。”

闻言,宁珏也不恼,只是淡笑几下,仿佛早已料到苏九会这般回答他。他道:“既然苏掌柜不愿,本官也不好勉强。”

说及此,双眼又对她和蔼一弯:“苏掌柜若是后悔了,可随时来丞相府找寻本官。”

话毕,宁珏走了。

苏九看着他挺拔如松的俊俏背影,不知为何,心头竟掠过一丝凉意。

接下去几日,苏九忙着为皇上生辰时需要的胭脂水粉做准备。一时之间忙着进香采原料,忙得不亦乐乎。忙到她将和宁珏的这场乌龙订婚之事完完全全抛到了脑后。

直到在皇上生辰宴的前五日,苏九正在胭脂铺内盘点着这几日所进的原料清单,可突就听远处匆匆传来一阵跑步声。

不出片刻,自家伙计小山已站定在苏九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掌柜的,不好了!作坊那说咱们一味花出了错,酿不出‘雪凝膏’了!”

“什么?”苏九心头一跳,“是哪味花出了错,所有的花和香都是我亲自监督着进货的,怎么可能出错?”

雪凝膏,顾名思义,乃是一味保养肌肤的良药。是苏记胭脂铺的主打招牌。皇宫之中数位娘娘都对这款膏评价甚高,都亲自点名了要这膏的。

“是铁蹄莲……”小山的脸色分外难看,“十余日之前,我本该和高儿一齐去弋阳去买铁蹄莲。可,可当时,我和高儿正要出了城门不久,整好遇到一个老妪在批花。不单铁蹄莲,就连铁兰与番红花都有。铺子内人手不足,行事甚赶,我和山儿便自作主张,在那老妪处将铁蹄莲都批了回来,想着能节约不少时日……”

苏九脸色越来越凝重。她沉声道:“在哪里遇到那老妪的?带我去!”

小山赶忙备了车,领着苏九直奔城门之外。

可出了城,入了郊,一眼望去,哪里还有什么老妪的身影。

苏九晃了神,十余日前,可不就是她和宁珏开始扯上关系的时候吗……

到底是她真的开始变倒霉,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故意安排?马车轱辘声不绝于耳,苏九坐在车厢内,只觉得双手越来越冷凉。

丫丫个呸!这都造的哪门子虐!流年不利,定是流年不利!

再有五日便是皇上寿辰,还有三日就要交货给皇宫之中。哪里还来得及,时辰已是不够了!苏九的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痛,可电光火石之间,苏九猛然就回想起当初自己在宁府书房内,宁珏对她说过的话:

“做皇宫生意总要仔细些,若是出了纰漏只怕会棘手。”

纰漏……棘手……

仿若沉沉暮霭之中,赫然一道尖锐金光破出,瞬间将眼前迷雾击散!苏九赶忙扬声对马车外赶车的小山道:“快,快去丞相府!”

等苏九到了丞相府外,相府大门已是大开。她快速下了马车,瞬间飞奔其内,其速度之快,让小山咋舌。

而更让小山咋舌的是,偌大相府,见有外人飞奔而入,竟也无人来拦。苏九便这般畅通无阻得闯进了府去,一直穿过前院跑到偏院书房前,才停下。

俯下身,苏九微喘气,直到缓过气来,这才打算走上前去,敲响书房紧闭的门。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得从身后侧响起,甚是耳熟:“苏掌柜,大人已恭候多时了。”

苏九转头望去,原来是相府的老管家冯叔。冯叔此人瘦脸小眼,虽有皱纹,却颇具精神,特别是那双小眼,时刻散发着和蔼又明理的光。

苏九赶忙对他恭敬得扶了扶身子。冯叔则赶忙推脱表示担当不起,并和蔼道:“大人在偏厅,姑娘随老奴来。”

苏九当即应下,随着冯叔一路去了偏厅。只是若是这一路上,冯叔没有用打量未来丞相夫人的眼神注视着她,就更好了。

到了偏殿,冯叔退下。只是还不待苏九踏进厅中,她便远远看到偏厅内的红木圆桌正中有一银锅,雾气弥漫,蒸蒸腾腾,正散发着徐徐热气。

而以月白绸巾掩面、一席白蓝色缎衣的宁珏宁大人,正坐在桌前,手执木箸,不断往锅里涮着菜。

碧菜衬肉肥,浓骨滚高汤。好一品芙蓉鲜香火锅。

徐徐麻辣气从厅内飘出,一路飘到了苏九的鼻尖上,荡进了苏九的心底。

前一刻尚焦躁不安的心,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为了铁蹄莲城内城外到处跑,从上午奔波到如今天色将暗,连口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可人家宁相宁大人却小酒啄着,火锅涮着,将小日子过得潇洒又愉快。

呵呵哒!果然是对比出真知。

苏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端着小碎步慢慢走进了厅中去,对着宁珏咬牙强笑道:“宁大人,几日未见,可安好?”

宁珏夹起一片嫩绿生菜叶,扔到火锅中。这才放下手中木箸,伸手支撑着脑袋,斜着脑袋亦笑眯眯看着她。

“拖苏掌柜的福,一切尚可。”

苏九也不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宁大人应该知道小的今日为何而来。您也说了,早已等候我多时。想来定是等着我,上门来求您。”

“苏掌柜果然聪明。”宁珏道,“首先,”顿了顿,他伸手指了指偏殿的门,“烦请苏掌柜先把厅门关上。”

苏九侧头看了看门,虽有些疑惑,却仍是依言照做。

此时已是黄昏时。昏黄日头斜洒在青石地上,反衬出寸寸金色。待到厅门全然合上,堪堪阻断了光线,室内光线瞬间变暗了下去,隐约又朦胧。

“甚好,甚好,只是这室内光线太暗……”宁珏的声音有些懒洋洋。

苏九赶忙又将室内四角八方点上烛蜡,这才又重新站在他面前。

于是只见上一刻还用手肘撑着脑袋的宁珏宁大人,收回了手,分外干脆利落得将脸上的面纱摘去,复又握起木箸,捞出锅中不断沸腾热滚的小青菜劲肉丸子,大快朵颐。

苏九默然,走上前,在他身侧坐下,无言得看着他。

宁珏的大龅牙依旧销魂,不过吃起东西则很是不拘小节。眼看宁珏又是一筷子涮牛肉片子往嘴里送,苏九终是忍不住道:“好吃吗?”

“此乃本官亲自调的火锅。”宁珏呼出一口热气,喷了苏九满脸。

苏九抹了一把脸,嘴中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道:“宁大人你一定知道我上门是为了什么,咱们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喜欢开门见山。”宁珏点头示意了解,瞬间从身侧拿过一双木箸递给苏九,“尝尝味道。”

苏九瞬间接过筷子,往嘴里送了一片三层肉,含糊不清道:“唔,还行,就是不够辣。”

……

等到吃饱喝足,窗外早已星光点点。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苏九本想质问宁珏铁蹄莲一事,如今到了嘴边也成了笑眯眯的询问:“对了,宁大人,你听说过铁蹄莲吗?”

“铁蹄莲?”宁珏一边用手帕擦拭嘴唇,一边含糊道,“听着甚是耳熟。”

“嗯嗯嗯!就是……”

苏九正待再说,宁珏打断她:“本官想起了。前些日子倒是区人处理了一批染了乌头碱的铁蹄莲。倒不知处理得如何了。”他伸手摸了摸下巴。

苏九则扶了扶额,脸色极差。

乌头碱乃是一种毒,轻者上吐下泻,重者可致心脏骤搐而亡。

看着宁珏云淡风轻的淡笑面容,不知为何,苏九莫名得便对他产生了一丝惧意。此人这般攻于手段,只怕不达目的,不会罢手啊啊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起来。

“苏掌柜何必怕我。”宁珏青葱长指重新拿起桌上的白布,复蒙在脸上,不疾不徐道,“本官对苏掌柜甚有好感,否则又怎会凭白干预你的生活。”

苏九咬牙僵笑:“呵,呵呵,真是荣幸啊。”

宁珏点点头,双眼弯成两道月牙:“不用客气。”

“……”苏九道,“既然铁蹄莲一事是你安排的,你可有解决办法?”

宁珏道:“可是可,只是本官从不做吃亏事。”

逼婚逼到这个份上,她还能如何?!雪凝膏是胭脂铺的招牌,整个皇宫都在等着这批货的进贡,若她勇于抗婚而搞砸这笔生意,那她就是个脑残!

压下心底想法,苏九深呼吸,笑道:“其实我对宁大人也甚有好感,既然宁大人这般诚心,我便应下这门婚事了罢……”语毕,她微侧头,做娇羞状。

宁珏轻轻一笑,整个眉眼都柔柔得看着她:“苏掌柜能下嫁本官,乃是本官之幸。”

本掌柜之殇。苏九瘪瘪嘴,在心里默默顶嘴。

宁珏脸上的笑意凝固,双眼眯成一条线:“哦?看来苏掌柜很委屈。”

他的眼神锋锐而冰冷,一股无形的冷意瞬间包围住苏九。她不由自主抖了抖身体,瞬间抹了一把脸,脸上挂上狗腿的笑:“不委屈不委屈,能嫁给宁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八世修来的狗屎运,我真是太幸福了呢!”

“嗯。”宁珏满意得点了点头,在送走苏九前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加油,本官看好你。”

这状婚事便这般确定了下来。

而第二日,果然如宁珏对她交代的那般,一批新鲜的铁蹄莲在上午准时送上了苏记胭脂铺的大门。苏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在接下去的几日内,将皇上生辰那笔大生意完美得完成。

当日夜里,浑身放松的苏九躺在床上,脑海中翻来覆去飘荡着的,全是宁珏坏坏的笑意,和那双深邃又高深的眼睛。

不知为何,苏九总觉的那双眼睛很是眼熟,可她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至于这门婚事,老实说,其实苏九并不排斥宁珏。

她所排斥的,乃是和宁珏带着牵连的背后的东西。比如地位,权势,和朝堂。

牵扯的实在太多太深,她委实不愿意触碰到那些东西。可眼下,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早已无路可选。

苏记胭脂铺是苏九离开故乡来到月华国之后,五年来所积蓄下来的心血。经营得很是不易。遥想当年苏九独自来到月华京都时,不过是个范范女流之辈,女子家做生意便注定了会受到许多的白眼,她却偏生不大服气,这五年她专心经营胭脂铺,一来二去的,这生意是做得有声有色了,可她的婚姻大事,却也因此给耽搁了下来。

掐指一算,今年她已是二十了,算是个老姑娘了。其实她早就应该寻个良人,和自己共度一生。

苏九的脑中思绪略乱,各种想法混杂在一块,让她有些昏沉。

这几日她一直在忙着制作胭脂,明日便是皇上寿宴,这几日宁珏也未来找过她。宁珏……苏九脑中不禁又浮现出他的那两颗大门牙来。

果然是人无完人啊……苏九嘴边溢出一缕轻笑。

只是片刻之后,她脑中却突然灵光一现,或许,或许她可以去求个故人,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将他的大门牙整整……想想倒是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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