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归来》 第二章 在线阅读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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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时,柳姨娘正一脸淡定地劝父亲莫要着急,歹人当街绑架定是为钱财而来,只要将赎金交了,总是会放人的。
这如意算盘打得,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脑门上来了。
然而她得意的表情在看到我发髻散乱跌跌撞撞闯进花厅那一刻戛然而止。
“你不是被绑了吗?”
柳姨娘目眦尽裂,而我则是哭着扑进父亲怀里:
“姨娘在说什么?被绑的明明是宁筠妹妹啊!”
她双目失神,直接一屁股倒在了地上,口中止不住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时,在皇城大道上赶来救我的少年在欣赏完一出精彩闹剧后终于舍得踏进花厅,恭敬地朝我父亲行礼。
父亲大惊失色,却还是试探问道:
“你可是定武侯世子?”
“苏大人有礼,在下韩复景。”
定武侯世子韩复景,十三入战场,十五岁就为自己搏得世子封号,便是在贵人云集的京都也是赫赫有名。
因此,我在巷道内见到这般光彩照人的少年都经不住被迷了眼。
韩复景一路护送我回来。为了避嫌,除了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并未与我多说半句,此刻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同情。
京都里多是人精,柳姨娘这般失态,恐怕只有我那位色令智昏的父亲此时还被蒙在鼓里了。
柳姨娘很快从失态中缓过神来,捂着心口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恳求父亲快些按照绑匪所说拿钱赎人。
“只是五千白银可是大数目,府中一时难以凑齐,不如让容笙从私库里出。”
我早知柳姨娘会这么说,正要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直默默旁听的韩复景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三分讽刺三分讥诮三分不屑外加一分轻蔑,立即便让父亲红了老脸。
堂堂侍郎,赎一个女儿还要让另一个女儿出钱,实在是有辱斯文!
偏生柳姨娘丝毫未觉,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容笙的私库多的是现金白银,匀出一点来搭救妹妹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
“你给我住嘴!”
话未说完就被父亲强行打断,柳姨娘何尝被枕边人这般疾言厉色地针对过,即刻呼天抢地起来。
素日里,这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柳姨娘是用惯了的,应对父亲向来是无往不利的。
只可惜今天用错了场合,只叫父亲愈发觉得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事情闹到最后,父亲捏着额头叫柳姨娘尽快清算出可用资产变现,再不许提我私库的事。
韩复景看完了热闹便自请离开,父亲连连相送,生怕自己在这位世子面前落下坏名声。
我原本在后头远远看着,却不小心和少年在拐角处视线相撞。吓得我心头好一阵乱撞,直到回房仍心有余悸。
6
柳姨娘那里自然是凑不出这么多钱的。于是到了第二日清晨,苏宁筠便好胳膊好腿地自己回来了。
她说是趁绑匪不注意偷跑出来的,一路上吃尽了苦头,要不是想着就算是死也要见父亲母亲最后一面,怕是半道上就撑不下去了。
父亲又惊又喜,忙问绑匪行踪,出城方向,有无其他接应,将她关在何处,又是怎么得知侍郎府千金的行程半道拦劫的。
苏宁筠哪里编得了这么详细,支支吾吾半天答非所问,最后干脆大哭了起来。
柳姨娘也在一旁嗔怪说女儿死里逃生还要被审犯人一样讯问,实在可怜。
母女俩一唱一和,父亲便像是被灌了迷魂汤,再没有追问。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就连提议报官也被柳姨娘以事情闹大会影响姑娘家清誉为由拒绝了。
我冷眼旁观这一出闹剧,不知是该夸柳姨娘母女聪明,还是父亲愚蠢。
大概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绑架一事过后,苏宁筠看我的眼神愈发怨毒。她恨我不肯乖乖被绑,更恨我白白连累她被折腾一场,最恨的自然是我能被韩复景亲自送回家。
毕竟,那位可是她肖想已久的“如意郎君”!
瞧见她不高兴,我心里就高兴多了。成日在院子里和彩月说起巷道中被英勇的世子救起的场景。
无非是当时情况有多危急,我的心中有多害怕,世子出现得有多及时,以及世子是如何拉着我的手将我从马车里抱出来,又是如何温声软语地询问我有无大碍,最后又是如何一路体贴入微地将我带回来。
当然,后面半段全是假的,但我绘声绘色的描述连彩月都听得春心萌动,看向我的眼神,俨然我已经是半个世子夫人了。
彩月尚且如此,躲在墙根偷听的苏宁筠只怕是气得六佛出世七窍升天。
有了观众,我自然越说越兴奋,只差没有将当时的场景重演一遍了。
只是说到后来忍不住拉着彩月的手叹气: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世子。”
韩复景常年在外征战,这次一回来,定武侯府就办了品香宴,将京都叫得上名字的千金小姐都请来,很难不说这是侯夫人专程为他设的相亲会。
说完这些,我又是一阵惆怅:
“京都贵女如云,才貌双全者遍地都是,万一哪家抢先入了世子的眼,那我还有什么盼头?”
闻言,彩月也是好一阵叹气:
“如果能想办法让世子能再来府中一次就好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世子于我有大恩,若是父亲愿意以答谢的名义亲书一封请柬,想必世子是不会拒绝的。”
说完,我又自顾自地摇摇头:
“可惜我不受宠,父亲又怎么会听我的话呢?”
说着我愈发难过起来,又拉着彩月好一阵倾诉心事,直到看见墙角那抹粉色的身影匆匆跑开,这才止住了话头。
上一回错过了与韩复景的会面,这回我给了她这样好的一个借口,苏宁筠怎会舍得放过?
没过多久,府里就传出定武侯世子将来赴宴的消息。
说是答谢宴,我这个被救的人却不被允许参加,反而是苏宁筠上蹿下跳又是重金购置衣物头面,又是请老师专门指点礼仪规矩,甚至一反常态夜夜在房中练琴练到深夜,誓要给即将到来的世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彩月在院子里日日心急如焚,时不时劝我想些办法混入宴会里,千万不能让苏宁筠得了世子青眼。
我却不着急,而是嘱咐她将苏宁筠连日来一掷千金的行为传到府外,最好是人尽皆知。
7
原定的宴会日转眼便到了。
苏宁筠戴了一副粉玉水晶头面,身上则是藕色烟衫,裙面下摆绣了一圈水芙色玉簪花纹,显得整个人清新脱俗又明媚娇俏,一看便知是花了大价钱的。
她得意洋洋的从我院外经过,活像一只气势昂扬正准备上场的斗鸡。
我并没有理会,而是悠闲地拿出瓜子坐在太阳底下磕得正欢。
苏宁筠原本是想看我灰头土脸的失意模样,见我并没有想象中的神情,气得咬牙跺脚便朝前厅去了。
近日府中不仅邀请了定武侯府,还有父亲的一众同僚好友。
父亲将要接任尚书的消息早就传开,如今连定武侯府都愿意赏脸前来,更是做实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因此,就连平素不常往来的亲眷也都登门拜访,大概是想提前恭贺父亲接任尚书之喜。
宾客一多,府里就热闹起来,就连我这个无人问津的小院子都能听到人声。
只是这人声渐渐地就变了味。
我趴在墙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了柳姨娘和柳大富。
他们压着声音说话,我并听不真切。只见说着说着,柳大富就变了脸色,嗓门了拉了起来:
“这两天你在苏宁筠身上花了多少钱?她今天穿的那一身就起码值一百两!你有钱给她买这些没用的,却没钱帮我还债!你,这是想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哥哥被人打死啊!”
柳姨娘连忙朝四周扫了一眼,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安抚了几句。
可惜柳大富并不买账,依旧扯着嗓门大呼小叫: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钱给老子还了,老子弄死你!”
柳姨娘大概是被惹急了,反手甩了柳大富一巴掌。
柳大富当然不甘示弱,立即与柳姨娘扭打作一团。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苏宁筠却带着一群家丁及时赶到,拦下了两人。
柳大富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制服。
柳姨娘虽然脸上挨了一记,还是不停嘱咐家丁下手轻些,千万别伤了柳大富。
苏宁筠则是不耐烦地催着家丁赶紧将人绑了从后门丢出去。
她精心准备了多日才等到的宴会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
很快,前厅就传来消息。
贵客驾临。
我虽然被禁止参加宴会,但爬上院子里的桃树,远远地还是能瞧见一些。
此番定武侯府应邀赴宴,来的不仅是世子,竟还有侯夫人。
侯夫人身上是有三品诰命的,仪驾华贵,浩浩荡荡排满了侍郎府的前厅。
韩复景更是像被众星拱月般围在正中间。
他今天穿了一身天青云缎锦衣,发间是一顶白玉金纹冠,眉眼微微挑起,却是一副谁也看不上的贵公子模样。
不知怎的,他的目光忽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隔着长长的廊道,我又躲在密密麻麻的枝叶后,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我,我还是被吓得险些掉下去。
站在韩复景身边的侯夫人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一同望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景儿,你在看什么?”
韩复景微微勾起唇角:
“无事,一只小猫在树上没站稳罢了。”
8
酒过三巡,苏宁筠才在柳姨娘的示意下抱着一把古琴款款现身,说是要替姐姐答谢世子的救命之恩。
为了让苏宁筠能在这场宴会上出尽风头,现场几乎没有几位女宾,便是有也都是长辈,唯有她一个妙龄女子打扮得粉嫩娇艳,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就连上座的侯夫人也不禁多看她几眼。
被众星拱月般注视着的苏宁筠愈发飘飘然,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只怕是要贴到韩复景身上去。
苏宁筠受了多日的礼仪教导,一颦一笑竟有几分皇家贵女的风范,加上琴技精湛,不多久便赢得满堂喝彩。
我坐在树上远远瞧着,只盼柳姨娘母女能更得意些,一会儿才能跌得更重。
树下,彩月朝我狂打手势,说是看守后门的家丁都已经成功被引走。
一会儿功夫,无人看守的后门便涌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为首的正是品香宴前将苏宁筠掳走的歹人!
这群大汉皆是地痞流氓出身,平日里靠在赌坊借高利贷为生,可以说是讨债的一把好手。
柳大富捂着被苏府家丁打得红肿淤青的脑袋躲在门后:
“我妹夫可是大官,你们找他要钱就行!”
大汉们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花厅,手上的斧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吓得那一桌的客人立马四散逃窜。
父亲气得脸都白了,赶紧叫府上的家丁把这群流氓赶出去。
为首的大汉踹翻桌子,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三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今天也得给钱!”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欠条,底下明晃晃签着柳大富和柳姨娘的名字。
父亲咬牙切齿地质问柳姨娘。
柳姨娘正要狡辩,有几个家丁认出来说话的大汉:
“这……这不是绑走二小姐的歹徒吗?”
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柳姨娘话都不会说了。
大汉丝毫不怵,甚至搬出一条凳子坐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坐立不安的柳姨娘:
“什么歹徒?人是你家姨娘叫我绑的,说好绑了大小姐就还钱,结果说我绑错了,第二天又叫我把人送回来,这不是耍我玩吗?”
这下,在场的人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堂堂礼部侍郎府居然欠赌坊的钱,真是闻所未闻!”
“姨娘雇人绑府上嫡女要赎金才比较炸裂吧!”
“听说上一任夫人把私库都留给嫡女了,这是连死人的嫁妆都不放过啊!”
“一个小小姨娘连嫡女都敢绑,我看这侍郎府真是腌臜得很!”
“谁说不是呢!听说礼部侍郎是靠自己死去夫人才发际的,现在居然还要祸害嫡女!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投生在这个家里做嫡女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宾客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几乎要将父亲这位礼部侍郎活活淹死。
父亲一气之下,当众给了柳姨娘重重一记耳光。
9
好好的答谢宴乱作一团。
花厅里有哭声,有咒骂声,还有催债的敲锣打鼓声。
情势如此糟糕,追债的大汉仍不忘初心,牢记本职工作,把花厅里值钱的东西抢夺得一干二净,就连苏宁筠耳朵上的宝石耳环也一把抢下。
苏宁筠被吓得大惊失色,同柳姨娘抱在一处失声痛哭。
我在树上看得几乎要笑晕过去,结果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直直往下摔。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我。
睁开眼,我看见的就是韩复景挑眉浅笑的脸,笑容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狭促:
“今天的戏果然精彩,不枉我将母亲一起带来。”
原来他竟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院落。
我短暂地惊叫了一声,迅速从他身上跳下。
韩复景不以为意,转身便要离开。
我瞧见他的白玉冠上挂着一朵粉红小花,连忙叫住他,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一半是为了刚才他救下我的恩情,一半是谢他将侯夫人也一并带来。
毕竟他身为男子,又是晚辈,不好妄议侍郎大人府内的事,但侯夫人就不一样了。茶余饭后院内闺中,要将今天的事传遍京都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只要今日的事有一句传入大人们耳朵里,父亲此生升官无望。
韩复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却把从头顶上摘下的桃红捏在掌心里一并带走。
好好的答谢宴将父亲名誉扫地,他大概是连第二日的早朝也不想去了。
晚间,我被叫到书房。
柳姨娘母女瑟瑟发抖地跪在一处,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而父亲更是疲惫不堪,眉间深锁,见我来了才挤出一点笑意。
这场面可是往日从不曾有的。
父亲指着堂下跪着的柳姨娘母女,说会将她们赶到郊外的农庄再不许回来,又宛如一位慈父将我叫到跟前,语重心长说这些年冷落了我是他一时失察。但我始终是苏府嫡女,决计不可能被一个姨娘和庶女越过去。为了补偿,他会将府中的管家权交到我手上。
我冷笑。
看来他还不知道,这两年柳姨娘早将府里的资产转卖一空了。
这样的好消息,我当然要尽快告诉他。
我当即应下,寻来账房当着父亲的面核算府中资产。
不算不要紧,一算竟算出好多个大窟窿来。
不仅账目亏空,就连许多资产都不翼而飞,偌大一个侍郎府邸竟好似一个空壳!
父亲气得拍案而起,顺手拿起一块砚台就往柳姨娘头上砸。
柳姨娘闪躲及时,却是她身后的苏宁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场脑袋就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血流如注。
一向爱女如命的父亲在听到柳姨娘的惊声尖叫后,竟然没有起半分恻隐之心,而是转头就吩咐管家将这对母女发卖了,再不许出现在京都城内。
柳姨娘抱着苏宁筠苦苦哀求却得不到半分怜悯,被带下去时一路咒骂着父亲毫无人性,丝毫看不出半分从前的恩爱模样。
不知为何,柳姨娘在经过我身边时用力拉了一把我的脚踝,目光凝重似是有话要对我说。然而只短短一瞬就被仆人拖去了柴房。
我被柳姨娘最后的眼神搅得神思不宁,却在对上父亲阴晴不定的眼神时不敢显露分毫,而是装出一副孝女模样,劝慰他千万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身体。
父亲细细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疲惫地摆摆手,叫我早些回房休息。
然而我却是睡不着的。
柳姨娘的眼神实在可疑,而她明日就要被发卖了,所以我必须在今晚就将事情弄清楚。
我嘱咐彩月替我在床上装睡,自己则是披着一身黑色斗篷,趁着夜色去了一趟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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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抱着苏宁筠哭得嗓子都哑了,听见推门的动静时还戒备地抡起一根柴火挡在前面。
直到看见是我才心有余悸地放了下去。
柳姨娘蓬头垢面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你想知道你母亲的真正死因吗?”
其实,在接触到她目光的那刻我就隐隐有预感,她要与我说的事一定与母亲有关。
“只要你答应放了我们,我就告诉你!”
我不置可否,只是随意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柳姨娘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苏宁筠十分清楚,事到如今她已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于是缓缓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在我五岁那年,父亲将一直养在外头柳姨娘抬入府中,还要将她抬为平妻,口口声声说当年若不是母亲娘家横插一脚,如今成为侍郎夫人的该是柳姨娘才是。
柳姨娘是酒馆唱曲出身,抬入府中作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偏偏父亲猪油蒙了心,还要让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做平妻。
母亲一怒之下告上了开封府,才终于打消了父亲的念头。
但也是从那时开始,父亲对母亲极其严苛,他将我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切断母亲与娘家的所有联系,还勒令她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母亲对父亲心灰意冷,早已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动怒,终日在房中吃斋念佛,只盼着能熬到我我长大成人。
可是那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母亲房中连炭火都没有,生生被冻出病来。
下人们上报到父亲那里时,母亲已到了非请大夫来看看不可的地步了。
父亲却疑心母亲是装病,要找大夫也不过是为了和娘家人通上话的借口。
那个冬天,直到母亲活活被冻死,也没有一个人踏进过她的院子。
等我回来时,看见的不过是一樽棺椁。
府里知道内情的都被父亲或是发卖或者辞退,以至于我这么多年来都以为母亲是郁郁而终。
原来她竟是被狠心的丈夫活活害死的!
柳姨娘告诉我,当年她也觉得父亲的做法过于冷血,于是偷偷藏下一些证据,只要我答应救她们,她就把证据都交给我。
我静静听完柳姨娘的话,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柳姨娘如今把我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扒着我的小腿不放:
“容笙,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幽幽看向她:
“我相信你。”
“但是我要你亲自把证据交到开封府。”
“否则,你就等着看苏宁筠死在被发卖的路上吧。”
柳姨娘跌坐在地,嗫嚅着说不出话。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倨傲与施舍。
世事真是变幻无常,当初她最想害死的人如今却成了唯一能救她的。
柳姨娘最终还是妥协,在我的帮助下,连夜逃出苏府直奔开封府衙去了。
那一天,整个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礼部侍郎被自己府中的姨娘告发害死原配夫人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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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柳姨娘的证词和她手上的证据,要告倒一位侍郎大人得需些时日,好在答谢宴上的事情闹得足够大,惊动了上头的大人。为尽快平息民怨,维持朝廷声誉,不过三日功夫这桩案子就审结了。
父亲因杀妻被判斩首,柳姨娘作为从犯被判流放。我则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搬离侍郎府。
我向来言而有信,不仅请来大夫救治苏宁筠,还在柳姨娘流放当天特地让他们母女相聚。
做完这一切,我便将苏宁筠交给了柳大富。
毕竟对于庶妹,我可没有养育的责任。
母亲留下的私库足以让我无忧无虑过完下半生。
离开苏府后我打算搬去别院住一段日子,临行前却遇上了韩复景。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如我在巷道里初见他那般。
我恭谨行礼后又向他道了一声谢。
不想这一回,他却没有推辞,而是问我:
“苏姑娘打算拿什么谢我呢?”
我微微一愣,马上的少年却朝我扬起一个灿烂而热烈的笑容:
“不如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