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女仵作》 第1章死婴 在线阅读
视野里全是血，黑色的血。
鼻腔亦被浓郁的血腥味充斥。
只是，这血腥味除了带着奇异的幽香，还掺杂着粪便的恶臭，熏得他头晕眼花，异常恶心。
他蹲在墙根处吐了很久，不但将胃里的酒水呕了出来，连胆汁也一并吐出。
不是说，被老鼠药毒死的人，都会口吐白沫吗？
为什么她会吐这么多血？而且还屎尿横流？
其实，他很想再仔细看她一眼，看她究竟死透了没有。
但他又有些胆怯，根本不敢靠近她。
因为口吐鲜血的她，披头散发、口唇乌黑、双眼怒睁，尚且保持着狂躁翻找的姿势。那模样，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打算索命的厉鬼，令他毛骨悚然。
对，厉鬼。
活着的时候，她是恶魔。
死了，也是厉鬼。
摆出这样的姿势，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索命吗？
她要找谁索命？找谁？
眼前一黑，他猛地扑上去。
不，他不允许，绝不允许她向那个人索命。
愤怒将双眼烧成了一条缝，他想夺走她手里的旧衣裳。
可她抓得实在太紧，他没办法，只能硬掰她的手指，使出吃奶的力气。
终于，旧衣裳被他夺下来。但，她的两根手指，也被他掰断了。
看着她的断指，他愣了下，顿觉心疼。
但很快，他眼睛里又升起一抹奇异的光彩。
她死了，终于死了啊！
多好！
从此，所有的人都解脱了。
目光汇聚在她的脚上，他咽了口口水。
刚才她倒地时，脚上的鞋被甩出去很远。
此刻，那双白得泛青的脚面上，沾了不少粪水，异常恶心。
从怀里掏出崭新的精致绣花鞋，他硬着头皮靠近她。
将绣花鞋给她穿上之后，他才弯下腰，颤巍巍地摸出床底的那把旧柴刀。
视线锁定住她肥胖短粗的颈项，他猛地举起锈迹斑斑的柴刀，重重斩下去……
隆安王朝十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平江县光明寺，外院柴房。
林瑾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桌上的白布单。
死者是名新生儿，周身裹在脏兮兮的破烂棉布襁褓内，只露出桑叶大的一张小脸来。
这张脸十分稚嫩，但面颊饱满，五官清晰。瞧得出，乃足月出生。
死者双目紧闭，嘴巴大张，鼻翼横扩，口唇青紫。整张小脸呈现金黄色，表情极为痛苦。
抬头看向烧火僧，林瑾问：“师父，您是从哪里寻来的这具尸体？”
“乱葬岗子。”
“乱葬岗子？”林瑾一愣：“可是穷人家丢弃的死婴？”
眸中闪过一抹沉痛，烧火僧道：“穷人也好，富人也罢，原本都是一条生命。即便死了，也该有他的尊严。如今却被人这般践踏，实在令人痛惜。
倘若不是为师今日去得及时，她此刻只怕已葬身野狗肚腹了。”
这话题实在沉重，林瑾不由皱眉：“那师父，今日验尸，还要不要剖腹开颅，探查脏器？”
“自然要。”烧火僧递上白袍和手套：“人死如灯灭，身为仵作，可以有慈悲之心，却不能做妇人之仁。
小瑾你记住，仵作的职责乃是惩治犯罪，替死者伸冤。倘若因为一时不忍，致使验尸出现纰漏，误导案情，你就有可能沦为杀手的直接帮凶。
所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尸体，你都要以平常心，冷静理智地对待，且不可将个人情绪掺杂其中。”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嗯！”烧火僧点点头：“你先察看一下这名死婴的体表特征，稍后为师有话问你。”
“诺！”
应了声，林瑾轻轻打开襁褓。
死者为女性，胎发稀疏发黄，身长一尺三寸，呈平躺姿态，肚脐外翻，脐带尚未收好。
尸体双手握拳，高举双臂，双腿轻度罗圈，头颅向左微微侧偏，额头与举起的左拳轻触。乍一眼看去，就好像她想用小手揉揉自己的脑门。可狰狞的面容，又似乎在向世人控诉，她正用力哭喊，拼命挣扎，想要摆脱襁褓的禁锢。
尸体周身布满尸斑，以枕部、顶部、腰部、背部、臀部两侧和四肢后侧最为密集。尸僵程度明显，但只有头颈至胸部高度强直。
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林瑾才开口道：“死者女性，大约只有八至十天。她是足月出生，生下来时有些体弱，不过到临死前，她的身体颇为健康。
她于昨日戌时前后窒息死亡，死前应该挣扎哭闹了很久。死时仰面平卧，死后至少一个时辰才被家人发现。”
“如何判断的？”
“死者的女性特征明显，无需过多解释。
她身长一尺三寸，符合新生儿出生时的正常身高；她虽毛发稀疏发黄，但头颅浑圆，脸颊饱满，说明她是足月出生，生下来时尽管有些体弱，但后天营养不错。
她周身黄疸情况严重，脐带虽未完全收好，却没有脓点，所以我判定她很健康，出生至今大约已有八至十天；
她被裹于襁褓内，却高举手臂，双腿罗圈、扭曲，表情极度痛苦，并且大张着嘴巴，鼻翼横扩，口唇青紫，说明她临死前哭闹挣扎不止，乃是窒息而亡。
尸斑通常在人死亡后一至两个时辰出现，六个时辰后布满全身，并且只有死后平卧仰位，才会重点集中在枕、顶、腰、背、臀两侧和四肢处。所以她死亡至今，最起码六个时辰了，并且死后至少一个时辰内，都没有被人发现。
人死后半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会从下颌部开始出现尸僵，两到三个时辰才扩延至全身，六至八个时辰整个身体发展到高度强直。但因气温高低不同，尸僵缓解所需要的时间也有所不同。
现在是秋季，这死婴的尸僵程度虽十分明显，却只有头颈到胸部出现高度强直，说明她的死亡时间在六个时辰之内。
综合尸斑和尸僵的情况，可以得出结论，死者乃是昨日戌时前后死亡的。临死前，身边没有亲人看护。”
“思维清晰，条理分明，很好！”烧火僧对林瑾的推理分析十分满意：“那你是否能判断出她是意外死亡，还是死于他杀？”
“应该是意外死亡。”
“为何？”
“死者的体表未见压痕和皮下出血点，身体躯干和四肢也没有骨折，更没有外伤，应该不是被外力刻意捂死的。
我用纱布探查她的口腔和鼻腔，里面没有发现淤水，基本可以排除溺水的可能。
但她鼻腔里有少量白色斑块。
我刚才嗅了一下，腥臭，是奶斑。说明她是睡着后吐奶，奶渍倒灌进鼻腔，意外将自己呛死的。
不过师父，您说过仵作验尸不能光凭尸体的体表特征，很多线索都隐藏在尸体的肚腹脏器，以及骨骼里。
所以，要想证明这名死婴到底是不是呛奶导致意外窒息而亡，还需要剖开她的尸体，看看她的心脏、肺脏、颅脑，以及骨骼的变化，找到更加确凿有力的证据。”
“那你还等什么？开始吧！”
一个时辰后，验尸圆满结束，林瑾开始仔细缝合尸体的颅骨和肚腹，并记录数据。
看着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的林瑾，烧火僧的目光中都是赞赏和骄傲：“小瑾，你随为师研习医术和仵作之法，有十年了吧？”
“是的师父。”林瑾一边收拾，一边应道：“我上个月已满十五岁，算起来，拜您为师刚好整十年了呢！”
“十年才出师，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什么？”
“你乃丞相之女，身份尊贵，却拜在我一个烧火僧门下，一学就是十年。你可曾想过像其他人那样拜主持方丈为师，只需研习医术三年，便可下山自立门户，成为远近闻名的神医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