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传说》 第一章 惊变 在线阅读
“嗷”，一声怒吼，撕裂了天地，群山抖动。
林白吓得瘫坐在地上，“没来由进山打什么猎，这下倒好，常年打猎，最后却给猎物吃掉，真是笑话！这到底是什么野兽？”
野兽形似一只穿山甲，身长足足有一丈，鳞甲却是银白色的，熠熠生辉，从背脊中央向两侧排列，此刻未但蜷缩，片片竖起，似一柄柄利剑。长舌不停地卷动，林白虽然距离它尚有二三丈远，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呼出的粗气。
穿山甲粗壮的前蹄重重地拍在大地上，大地又为之一抖。圆锥状的头上细小的眼睛紧紧盯住林白，一时也没有进一步举动。
林白却不敢爬起身，苦笑地自语：“老兄，你要么一口吞了我，要么放我离去，不要盯着我。我心脏受不了。”
穿山甲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小小的脸颊上隐约透出一股嘲笑的意味。
“莫非它听懂我的话，”林白简直不敢相信。但是想想也就恍然，一些野兽有点灵性，也不是没有见过的事。村口张大爷的儿子多少年没有回家，去年回来时随身跟了一头巨獒，没事时趴在门口睡觉。有一次去看望张大爷，看它可爱，顺手捋了一下它的毛发，当时它就火了，龇牙咧嘴，上前便要咬上一口。吓得自己也像今天一样，当时摔倒在地。幸亏张大爷的儿子及时出现，喝止了它。它瞅了自己一眼，一副悻悻的样子。张大爷的儿子说这是灵兽，与主人心意相通，也只有他们神箭门才能驯化。
“嗨，若非如此，我何尝独自一人进山打猎。”自己生性胆小，以前打猎时总是跟随村里的猎户一起，远远地射射箭罢了。也不敢妄想射到猛兽，多卖几个钱，只要捡到几个小猎物，糊张口便可以了。由于张大爷的儿子说过今年七月神箭门要招收弟子，自己为了筹集路费，才甘冒大险的。
林白一动不动地在这里怨天恨地，穿山甲除了不停地喷着粗气，偶尔拍拍蹄子，并没有攻击他。
“它这是要玩死我。”就在林白闭目等死的时候，穿山甲忽然抬起头，四周嗅了一下，硕大的身躯飞快地转过身，跑到不远处，伸出前爪，在地上一阵挖掘，不一会出现一个大洞。
“哧，”长舌肆无忌惮地闯进洞中。一阵搅动后，缩回口中，上面密密麻麻粘着大量的白蚁。
偶尔有漏网的白蚁飞出洞外，穿山甲的长舌在空中随意转动了一下，白蚁尽入腹中。
似乎不满意白蚁数量过少，长舌在洞中反复搅动了几下，再没有白蚁，方才不情愿地收起。回头看向林白。
林白惊诧于穿山甲的奔跑的速度，见识了它灵活的长舌，更不敢随便乱动。
穿山甲慢慢爬到他的面前，抬起尖尖的头，“嗷——”
在林白听来，这一次的吼叫，少了一些愤怒，添了几分得意。穿山甲不再理会林白，转身离去时长尾从林白头上掠过，若非此时的林白瘫坐在地上，恐怕早已被它横扫出去。
目送穿山甲消失在密林深处，过了半天再没有动静，林白方才长出了一口气。艰难地爬起身，掉头向山外奔去。惊慌之余不辨道路，只知拼命奔跑。一身衣物被刮得七零八碎，好在都是身外之物，也只受了些皮外之伤。
“这回亏大了，一只兔子都没有打到，弓箭也丢了，不要说去神箭门的路费没凑到，填饱肚子都有问题了。好在捡了条命。”
不幸中大幸并没有维持多长的时间，满是草丛的山路上，林白脚下被絆了一下，摔了出去，一头扎在地上。
林白站起身，抹了一下脸，一手的血迹。“可恶！什么东西？”扒开草丛，只看了一眼，一下骇在当地。
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面目依稀可以分辨，几分熟悉的模样，手中紧握着一张弓，弓弦已断，残余的两端殷红。似乎刚刚受到林白一脚的重击，原本失去知觉的身体，微微地扭动了一下，口中喃喃低语，不知是在呻吟，还是在求救。
“咦，这是——”脑中浮现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冲淡了林白的恐惧。四周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另一个紧随的身影。
“谁能伤害堂堂神箭门弟子？难道是被刚刚那只穿山甲所伤，不可能的。”神箭门弟子素来以狩猎为乐，自然不是一般的野兽所能伤害，便是如自己刚刚遇到的那只穿山甲，恐怕也不见得占到好处。何况每位神箭门弟子随身跟随一只灵兽，即使虎豹之类也不需要他们出手，灵兽扑上去便能咬断虎豹的喉咙。
“张大哥，”林白怯生生叫了一声，不敢走进。
那人闻得声音传来，微微睁开双眼，艰难地偏转了头，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似曾相识。
“张大哥，我是林白，你，你怎么了？”虽然害怕，也要鼓起勇气，一步步挪到那人身边，缓缓地俯下身体。
“林白？……”几分熟悉的样子，“林白？……是你！……快走，快……”那人才说了几句话，便支撑不了，大口喘着气。
林白一阵心酸，大着胆子便要抱他起来。
“不要，……我……不行……了，一……动，便……噗——”一口鲜血喷出，溅了林白一身。而那人瞬间气色略微好转，说话依旧断断续续，但终于讲完了。
那人正是张大爷的儿子，去年回家时是何等的潇洒。一袭紧身青衣，左手弓，右手箭，身背箭囊，一条巨獒紧跟身边。不仅给张大爷带来无数的金币，在年终村里组织的狩猎中，一人一狗风头尽出。百丈之内，任何猛兽，难挡一箭之威。偶尔有近身的猎物，巨獒闪电般窜出，一口毙命。让其他猎户白白地捡了便宜。
林白也是受惠者之一，虽然只得了一些小猎物，心中早已对神箭门弟子的神威仰慕不已。未想几个月时间，视若神人的神箭门弟子也会受伤，而且是致命之伤。
但是林白的惊骇远不止此。在听完张大哥的叙述之后，身体完全僵硬了，一时间恐惧袭满心头，连张大哥的手从自己手中无力地脱落，全身渐趋冰凉，也浑然忘却了。
神箭门已经成为过去，自己的一丁点梦想瞬间破碎。找了一些碎石块，将张大哥与他断弦的神弓草草地埋葬了。林白恐惧的内心悄然布上一丝愤怒。
看着手中的木盒，林白缓缓打开，里面几片残断的龟甲，一个更小的玉盒。林白一阵苦笑。
“这便是人人垂涎的宝物，却导致偌大的神箭门旦夕间毁灭。张大哥，你交给了我，不是等于索我的性命吗！我也没本事将它送到绛山。”怀璧其罪的道理林白好歹还懂得。
“怎么办，怎么办？”看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林白脑中突然浮现出穿山甲硕大的身影，大吃了一惊。慌忙跑出了深山。
回到家中，从里面锁好屋门，不放心地又找来一根木棍抵在门上。呆坐在唯一的凳子上，反复思量，万万不敢将张大哥的死讯告诉张大爷。风烛残年的老人刚刚获得一丝慰藉，转瞬间即将跌至万丈深渊，过大的落差带给人的只有更重的苦痛。
深夜，林白方才缓缓止住双手的颤抖。躺在床上，矛盾的内心苦苦挣扎了一宿。“既然是张大哥临终嘱托，没办法只好去一趟绛山，可是身无分文，万里迢迢如何前去？如果有张大哥的一丁点本事，只要小心避开过大的猛兽，完全可以满载而归。”无奈地苦笑。
次日，双眼通红的林白小心翼翼地来到张大爷家。儿子身为神箭门弟子，父亲与有荣焉。方圆五百里的猎户一个个视神箭门弟子为楷模，何况张大爷的儿子不经意间展露的超凡箭技及顺手施予的恩惠，深深地烙在一众猎户的心上。儿子虽然不在家中，对父亲自然更要照顾。
刚刚有猎户给他送来一只獐子，张大爷此刻美滋滋地正在剥皮。看见林白慢吞吞地，笑道：“小林，什么时候动身呀？我前几天去附近的集市，另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已经出发了。”
林白心中一动，“不好，神箭门的覆灭迟早会传到山村里，到时候恐怕——”
“张大爷，”林白欲言又止。
张大爷哈哈笑着，“我知道，你小子胆子又小，这两天恐怕没打着什么猎物吧，希望在神箭门能有出息。——你在这里等着。”
张大爷转身进屋，不一会出来，一手拎着一只布袋，鼓鼓的。递给林白。
林白一怔，“这是——”
张大爷塞到林白手中，笑道：“小林，拿着吧。大爷没什么给你的，上次你张大哥回来，带了一些金币，我不愁吃、不愁穿，留着没多大用处，给你吧。这一个袋里有些风干的野味，你路上吃吧。”
林白眼里泪珠打转，心想还是不告诉张大爷吧，老人家快乐一时是一时，只是老人家待我如此，张大哥的托付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年轻人胆子小一点可以磨练，眼泪可不能轻易流。你爹娘在森林里捡到你的时候都高兴到天上去了，可惜好人难做，没多久双双去世，丢下你孤苦伶仃，少不了受人欺负。这下可好，有你张大哥在，一定让你进到神箭门。”张大爷有些感慨，可是一提到自己的儿子，立即焕发神采。
林白不忍心再待下去，感谢了一番慌慌张张地溜走了。
不由自主地又来到张大爷儿子的墓前，林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布袋，苦笑地自语，“反正躲不开，不如大着胆子去做！”忽然想起张大哥的话，伸手自怀中取出木盒。
打开木盒，林白盯着龟甲看了半天，一狠心取出一片，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龟甲的内侧。片刻上面隐约可见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