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中 1.
“恶之华章”刚拍桌定下，准备采访的第一个杀人犯就死于非命。这件事不得不让所有人汗毛倒立。
都说“恶之华章”这部纪录片不祥，但是这种不祥的征兆，未免来得太快。但这件事，无法阻挡简元珍的热情，她甚至拉来了知名的前警员叶慎独。
“恶之华章”翻拍的消息，立刻震惊了所有人，不少媒体争相追报。而节目组的人却没有半点接受采访的意思。
简元珍正在忙着调查杀人犯蒋克己的过去。出乎意料的，这样一个恋童癖杀人犯，在学校里的名声，居然好得不得了。
课间的孩子们欢快地在操场上奔跑着，欢声笑语从办公室的窗外飘进来。
提到蒋克己，年轻的班主任还有点可惜。
她扶了扶眼镜：“怎么说呢？克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非常懂得克制忍耐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十分温和，怎么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扛着摄影机的艾文年轻气盛，听到这个忍不住出口讥讽：“怎么的，还冤枉了他呗？”
简元珍白了艾文一眼，转头继续对着班主任：“不好意思，我就想问一下，那件事发生之前，蒋克己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异常？没有，就是上课下课。说实话，一个班40多个学生，我也没有能力一个个看顾，我要是知道他那天下课是要去做那种事，我……”女班主任捂住额头，开始痛哭。
她接过简元珍递过来的纸巾：“我……我平时应该多和他聊聊的……”
自从蒋克己虐杀儿童的事情曝光之后，学校也受到不少指责。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班主任。
社会舆论将蒋克己年少的杀戮行为，归咎为班主任的失责。甚至有人传出班主任体罚孩子，让蒋克己压力变大从而刺激了杀人行为。这样的说法正在伤害着学校和老师本人。
这对刚带班的班主任倍感压力，她甚至想着要转行。
简元珍温柔道：“你可以再具体描述一下，蒋克己杀人那天在学校，做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呀，就和平时一样。走之前，他还给我整理了书桌。”
班主任刚说完，一直在旁边翻蒋克己资料的叶慎独开口了：“整理书桌？你让他做的吗？”
班主任擤了擤鼻涕，带着鼻音摇摇头：“不是。是蒋克己自己做的。他是语文课代表，负责把同学的作业交上来后，他就顺便帮我收拾一下书桌。”
“这种情况常见吗？”叶慎独合上了手里的黄色作业本，那是蒋克己的，上面打满了红色的勾勾。
可以看得出来，蒋克己真的是个成绩优异的孩子。
“常见啊。其他科的老师他也帮忙的，蒋克己很乐于助人的。有好几次我还看到他帮助同学打扫卫生倒垃圾。”班主任奇怪地看着叶慎独。
她说得越多，叶慎独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2.
简元珍连忙拉开话题：“那蒋克己家里呢？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他家境还不错吧，爸爸据说是做瓷器生意的赚了不少钱。他妈妈是个家庭主妇，见人就笑呵呵的。看不出家里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这次轮到简元珍沉默了。
这就奇怪了，一个富裕幸福家庭出来的小孩，会真的做出这种虐童分尸的事情吗？
到底是哪里错了，让一个年仅13岁，各方面都优异的孩子，走向了这条不归路？
问了蒋克己家里的地址后，简元珍带着叶慎独出了办公室，又去采访了蒋克己几个同学。
和老师的想法一样，同学眼里，蒋克己一直是个安分守己，甚至关心他人的好孩子。
甚至有的孩子认为，是警方弄错了什么，冤枉了他们的班长。
唯一一个人，对蒋克己的事情三缄其口，甚至不愿意回答任何关于节目组的问题。
据说，那是蒋克己在班里最好的朋友——叶萱萱。
叶萱萱生得十分好看，红唇齿白，浓密的黑色卷发，看上去和个芭比娃娃似的。
面对镜头，她闪躲着，不管简元珍怎么追问，她都低着头含着泪，什么都不肯说。
简元珍断定叶萱萱知道什么，于是把摄像组拦在外面，自己去找了叶萱萱。
抓着扫把，正在扫地的叶萱萱，看到简元珍走过来，胆怯地往后退缩了一下。
简元珍一愣，对她温和一笑：“别怕，我就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叶萱萱抓着扫把，低头不说话。
简元珍看她充满警备心，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一个安全区。
温柔道：“你不用回答我，你听我说完，你要觉得正确，就点点头，如果不赞成就摇摇头，好吗？”
叶萱萱望向她，小心地点点头。
“你和蒋克己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吗？”
点头。
“你觉得蒋克己没有做错，是吗？”
点头，又摇头。
简元珍眼睛一亮。不同于其他人对蒋克己一边倒的态度，叶萱萱显然是唯一一个，知道什么的人。
她缓缓走向叶萱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更加小心翼翼道：“萱萱，你知道什么？”
犹豫了片刻，叶萱萱点了点头。
简元珍没有再逼迫她，耐心地等了片刻。叶萱萱用很小的声音道：“克己……那个人……不是克己。”
简元珍更疑惑：“什么意思？什么叫那个人不是克己？”
3.
叶萱萱躲在扫把后面，吞咽了口口水，才道：“那天，我看见克己，抓住了一只流浪狗……”
“抓住一只流浪狗，然后呢？”简元珍不自觉地咽口口水。
“他……他……剥开了那只狗的皮，然后……”叶萱萱的手紧紧抓住了扫把，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见她反应那么大，简元珍连忙上前抱住她，不停安慰着：“算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
叶萱萱摇摇头，艰难地总结道:“他……不是克己，克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等叶萱萱稍微冷静了下来，简元珍才试探地问道：“除了这件事以外，蒋克己还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不像是蒋克己吗?”
“蒋克己是左撇子，可是那个人……他用的是右手。”叶萱萱缓缓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惑。
她颤抖着问道：“一个人，会改变那么多吗？”
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神，简元珍心里咯噔一下。她扶着叶萱萱的肩膀，小声问道：“你说，你第一次发现蒋克己变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叶萱萱眯起眼睛，“好像是……他的生日之后……”
简元珍缓缓放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时候？”
S电视台，简元珍的办公室。
简元珍指着黑板上的关系图，上面贴着蒋克己以及和他相关的人的照片：“也就是说，从6月15日生日会后，叶萱萱就发现，蒋克己完全变了一个人。”
叶慎独托着下巴，望着黑板上的关系图，始终沉默着。
简元珍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又道：“根据叶萱萱所说，蒋克己不仅生活习惯改变了，也表现出残忍的一面。”
“比如说？”恶之华章的其他工作人员好奇地问道。
“比如，他会虐｜待街上的流浪狗，把它们的皮扒了，眼睁睁看着它们断气。”简元珍这话一出，办公室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简元珍无视了他们的反应，继续道：“这只是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他表露出的残暴的一面，但是同时，在老师和同学眼里，他表现出超乎异常的热情。比如说……”
“帮每个老师打扫卫生。”叶慎独补上了简元珍的话。
简元珍对上叶慎独的眼神，勉强地点点头。
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女员工道：“一个人可能会忽然变成另一个样子吗？”
“有一种可能性。”简元珍揉了揉太阳穴，已经感到问题的棘手：“这种反社会人格，通常还带着人格分裂的可能。我怀疑，蒋克己本来就有两个人格，只是平时那个阴暗的人格隐藏得很好，只有叶萱萱不小心看到了。”
简元珍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恶之华章之前采访的大多数杀人犯，都伴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因此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人格分裂？”有人惊呼道：“这是在拍什么电影吗？”
叶慎独目光落在简元珍身上，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简小姐，如果说是分裂症，你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
简元珍也看向叶慎独：“什么问题？”
4.
“如果真的是人格分裂，那个帮忙打扫老师办公室的蒋克己，和那个虐杀儿童的蒋克己，是同一个人格吗？”叶慎独一句话把简元珍问得愣住了。
简元珍想了想，道：“我觉得，6月15号发生了什么事，刺激了黑暗面的蒋克己，从那之后，就他就一直占据着蒋克己的身体。”
“换句话说，你认为，6月15号后，蒋克己就一直是那个坏的蒋克己，对吧？”叶慎独反问道。
简元珍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吗？”叶慎独也不当下反驳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怎么解释，蒋克己在换了一个人格之后，仍保持着帮老师整理书桌的现象呢？”
简元珍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一般来说，主人格被公认为，并不知道其他副人格的存在。而对于新生出来的副人格而言，整个环境应该是陌生的。
也就是说，如果次人格蒋克己真的出现在生日会之后，他理应是不认识主人格蒋克己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蒋克己，会每次交了作业后，帮老师打扫卫生这样的细节！
“何况，”叶慎独补充道：“即使这个蒋克己用的是右手，但是他们的笔迹，可是完全一样的呢。”
分裂症患者的主人格和副人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仅生活习惯应该是不同的，笔迹也不应该是一样的。
美国有个人拥有11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每个人格不仅笔迹不同，就连会的语言都不一样。
见简元珍越来越迷茫，像只迷路的宠物猪。叶慎独微微一笑，忽然生出一种想揉揉她脑袋的想法。
他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吓了一跳，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问题的关键倒不是蒋克己为什么有双面性，而是蒋克己在同一个时间段，情绪性格表现出的分裂性。”
“情绪性格的分裂性？”简元珍不解地望着叶慎独。
叶慎独从口袋掏出一根烟，点上后吸了一口，缓缓道：“是的。他在杀人那天晚上，还不忘记帮老师打扫了办公室。这一点不是很奇怪吗？”
一个名词在简元珍脑里缓缓地浮现：“同理心障碍者。”
叶慎独朝简元珍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他本来可以直接杀死流浪狗的，对吧？但是他选择剥皮后，看着它们一点点接近死亡。”
“延长死亡的时间，他享受流浪狗死亡的过程。”简元珍接着分析道：“同理心障碍者的一个很大的困难就是，他没有正确的是非观，无法感同身受。”
叶慎独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潇洒地吐了口烟：“对于蒋克己来说，帮老师打扫卫生，和虐杀别人，两件事的动机是不一样的，你懂吗？”
简元珍摇摇头。
打扫卫生和虐杀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动机？为什么叶慎独这么说？为什么叶萱萱会认为后面那个蒋克己不是蒋克己？
如果不是分裂症，这世界上，难道会有两个蒋克己吗？
